“愣着干啥?去看新娘子了!说不得要散喜钱哩!”
该说不说,那场面真是人山人海,隋准挤在里头动弹不得,完全是被推着走。
一路走到村头大榕树下。
奇怪的是,接亲回来应当是吹拉弹唱、喜庆热闹的,但接亲队伍默默地走在田间小道上,安静如鸡。
再傻的人,也看出不对劲了。
“咋滴里?”
“气氛不对呀,丧眉耷眼的呢?”
“跟办白事似的。”有个真傻子说,结果被旁的人敲了一爆栗。
但大家心里都门儿清,这形势是不大妙。
张屠户沉着脸挤出人群。
“咋回事?大牛呢?”他问。
跑在队伍最前头的,是张屠户的二儿子,虎子。
虎子才十四岁,脸膛红红的,胸脯一起一伏,不知是跑的,还是气的。
“哥还在那家守着呢!”他几乎是吼出来:“新娘死活不出来,我们的人被赶走!”
什么?
大家惊了。
但是转念一想,倒也早有预感。
张屠户这门婚事,是有点门不当户不对的。
虽说在粑粑村,张屠户的家境拔尖。
但是放在整个合河镇,便不算得什么了。
合河镇之所以名为合河镇,是因为有两条大河在此交汇。
河两岸的村落,总是富饶些。而粑粑村靠近内地,条件便差了。
而张屠户家新娶这儿媳妇,所在的白沙村,正处于两条大河交汇点上,每年光是靠码头迎来送往,村民就能赚上一笔。
要不是早年两家的祖父在世时,定了一门子娃娃亲。
如今人家那闺女,才轮不到张屠户儿子呢!
故而,谈婚事时,张家遇上了不少麻烦,女方一会出个难题,一会儿闹个退婚,把张屠户整得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走到婚礼这一步,以为终于成了,可以松口气了。
事实证明,没那么简单。
张屠户回想起一直以来的各种艰辛,有些气不顺。
“他们又想怎样?”他压着火,问道。
虎子愤愤:
“他们说,咱们的迎亲不够排场,没有诚意!”
张屠户的脸一下子青了。
他明明是按着女方家的要求,各种大米、黄米、粟米装了一担担,还有几口袋白面,白糖、肉、酒都装了几篮子,更不要说扯的那几尺新布、新打的银手镯……
附近几个村子,都没有过这么大手笔的,他已经做得够够的了。
他们还要怎么有诚意?
“他们……他们说,咱们迎亲队伍太寒酸,上不得台面,进门丢脸!”虎子道。
好家伙,直接是打粑粑村全村的脸了。
莫说张屠户,其他人本来在看热闹,此时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张屠户更是气血上涌:
“丢脸个屁!他白沙村算个屁!都是种地卖苦力的,谁又瞧不起谁了,他娘的,实在不行,这门亲……”
“当家的!”尖锐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话。
一个看起来老实不起眼,神情面容却透露出一丝坚定的婆娘,走到张屠户面前。
是他媳妇。
“婚事都进行到这份上了,若是办砸了,咱们半副身家都打水漂不说,阿大以后怎么办?谁敢嫁他?还有阿二呢?”
现实真是血淋淋。
张屠户被激起的几分骨气,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