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把设备放在这种地方啊!”
隋准一边抱怨,一边用手挥开缠成盘丝洞的蜘蛛网。
“要不然呢。”老也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兴许是近乡情更怯的情感作祟,进入这个房间后,老也的臭脾气有所收敛了,显得很落寞。
虽然屋子十分邋遢,但箱子里面却精心做了防潮防腐,保存得很完好。
看得出,当初保存的人很用心。
胶泥活字和字盘,历经三十年,竟然没有任何缺损。
“都是老物件了,比不上现在时新的雕版印刷齐整。”老也感叹。
他干巴巴的老脸,仿佛回到过去,有了一丝亮光。“能用就行。”隋准说。
“就是不知道印刷师傅好不好找呢?”
“好找啊,你认识的嘛。”老也又幽幽地一眼过来。
“搓澡的老丁啊。”
隋准:……倒闭老板当澡堂包租公,失业前员工当搓澡师傅?
一种很新的再就业方式。
老丁见到隋准时,还挺高兴的:
“客官,是你啊!老丁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当时多亏了你!”
见到老也,他更高兴。
自从二十几年前,瑞阳轩被外来的如意书坊挤垮,他再没见东家笑过。
除了澡堂里,他也再没在其他地方见到东家。
“东家,你终于决定东山再起啦?”老丁欣喜。
老也撇撇嘴:
“没有那个意思。”
“哦。”老丁眼里的光灭了。
“为什么不呢?”隋准提议。
当他得知,瑞阳轩竟然是三十年前,成阳县第一大书坊。
他就知道,机会来了。
文掌柜很快就能明白,他失去的是什么。
“难道你们不想重振成阳第一轩的荣光吗?”隋准问。
老也那死倔死倔又不屑的表情,又来了。
“啥成阳第一轩?丢脸死了。”他瓮声瓮气地说:“人家外来的有背景,随随便便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你,还折腾个啥?”
然后嘟嘟囔囔道:
“我再也不碰书了,等我把所有的书典掉,我就把这设备……把这设备……”
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唉,东家还是想做书的。”老丁叹息。
想当年,成阳县的文风还没有那么差,可谓人才济济,考出过好几个进士。
瑞阳轩在成阳县,也是所有学子心中的圣地。
这里不仅有笔墨纸砚,有经世文章,还有各色各样的诗文论着,甚至有精彩的话本子。
学子来到这儿,才是一头扎进学海。
可是这样好的书房,却如大厦倾颓,呼啦啦就没了。
如意书坊一来,便携着汹涌的恶意。
听说是有大人物在背后撑腰,如意书坊又是砸重金,又是威吓,垄断了所有的着作渠道。
其他书坊没有新书,渐渐的也就败了。
瑞阳轩亦是如此。
“这些老宝贝啊……”老丁轻轻抚摸一排排的活字,眼中满是疼惜。
“它们陪了我们那么多年,最终,是我们自己走不下去了。”
按干巴老也的性子,这时候是要讥讽几句的。
但是在这里,他却说不出口。
一室沉默。
这令人窒息的忧伤,让隋准很是难受。
喂,不要这么丧啊!
“你们振奋一点!”他给俩老头鼓劲:“现在不是有新书了吗?我来了。”
老也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没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