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干坐闲聊的人少了,连小孩都不疯跑了,人人行色匆匆,整个村子被紧张的气氛笼罩着,如同一根紧绷的弦。这种时候,最怕下雨。
沉甸甸的麦穗,被雨水一打,全倒伏在水田里,割又不好割,谷子还泡了水,过两日就得发芽。
收成就是跟老天爷抢时间,这段时间里,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得往后放一放。
天大地大不如收麦子大。
佟秀工也不上了,特地跟掌柜的请五天假,留在家里收麦子。
清晨天还黑着,佟家人就起床了。
不但佟家,村子里也三三两两地亮了灯,家家户户烧锅做饭。
别看眼下黑布隆冬,夏天天亮得快,一转眼日头就高了。
再晒一晒,还没到晌午,天热得人待不住。
庄稼汉只能回家,等下午日头弱了,再下地继续干。
所以,夏日虽然天长,能干活的时间却也不多,更加靠抢。
必须早起。
面团已经发酵了一夜,佟秀去烙饼。
隋准跟着佟秀起床,也没闲着,烧水淘米,再到鸡窝里摸了几个鸡蛋,洗洗放饭里一块蒸上。
他已经学会做饭了。
当然,仅止于饭,炒菜还是不行的。
正好佟嫂子也起了,从陶罐里夹出几颗酸萝卜白菜,切吧切吧炒一炒,就是下饭菜。
饼是热的,饭是干的,小菜是下饭的。
一家人快速吃了个饱饱的早餐。
吃完再捡几张饼子,夹点酸萝卜白菜包起来,再把挂墙上的几个大葫芦取下来,灌满凉白开。
这还是隋准要求的。
以前佟家跟村里其他人一样,井水打上来直接喝。
但隋准来了以后,说这样有虫,非要烧开。
为此村里人还笑话过一阵,井水干净得很呢,还要费柴火烧开,真是瞎讲究。
至于佟家人,因为隋准把砍柴的活揽过去,他们也就随他了。
言归正传。
干完这一切,就应该出门了。
抢收时间紧,再热也得熬着,这几天,村里家家户户都带饭下地,中午是不回家的。
经过大半年的历练,隋准自以为算半个庄稼汉。
但到这会,他才发现,自己还差得远呢。
同样是拿着镰刀,佟秀那么小的身板,干得又快又好,一垄一垄地割得老快了。
而他,要么就是割割不断,要么就是差点挥刀自宫。
捆麦秆他也不会,不是捆少了,小小一扎,就是捆多了,提起来就散。
狗见了都摇头。
而且他人高,弯腰就麦,比别人更辛苦。
割完一个来回,他觉得自己腰都直不起来了。
但是这些都不算什么。
最要命的是,田里有水。
水里有蚂蟥!
古代环境好,水质清澈,黄澄澄的麦田伴着清清的水,充满诗情画意。
可是但凡你把一只脚伸进去,水底下的泥里,就会钻出五六条小小的墨绿色的虫子。
起初,隋准没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
他还在无知无觉地与麦穗较劲。
直到他渴得不行,要上岸喝水,一抬脚,才发现,自己修长的小腿上,趴着四五条吸饱血肥硕的蚂蟥!
尖叫声传出十里地。
那种灵魂深处的恐惧,令他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