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佟秀又惊又喜。
掌柜的摆摆手:
“别叫那么大声,再大声,我也不会给你发红包的,该发的都在奖金和工钱里了。”
奖金且不论,单是工钱,成了绣工师傅,佟秀就能拿全额的工钱了。
一个月300文呢!
一年下来,也有三两多,顶家里过去两年的收入了。
佟秀兴奋得,一整天都没能静下心来。
直到下工时分,掌柜要走了,他才想起来一件事。
“掌柜的!”
掌柜停住脚步,回身道:
“佟秀?怎么的。”
佟秀踟蹰了一下,问:
“掌柜的,你知道哪儿有学堂吗?”
“学堂”二字从佟秀嘴巴里说出来,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毕竟,不论是庄稼汉还是绣工师傅,都跟书院八竿子打不着。
掌柜很是奇怪:
“知道是知道,但是你问来做什么?”
“我帮人问问。”佟秀含糊地说。
掌柜也就没再追问,回忆了一下:
“学堂啊,三十几年前,镇上有个商贾富户钟家……”
为商贾者,但凡族中兴旺,都想着托举子孙后代走科举。
因为在大许朝,商人身份卑贱,没有功名加持,有钱也守不住。
钟家便是如此,积累了财富后,开始盼着子弟入仕,便办了个族学。
说是族学,但其他地方的人想来上课也可,只是要自己束修,对普通人家来说,是很大一笔。
不过,随着合河镇的文化没落,三十年来连个秀才都没出过。
此路不通,钟氏族学也跟着式微了。
最近十几年,掌柜没再听过有关这个学堂的消息。
“许是已经关门了。”他猜想。
“哦。”佟秀说不清自己是遗憾,还是松了口气。
“那如果咱们这儿的人要考官,该怎么办呢?”
“考官?”掌柜宛如听见天方夜谭:“谁?”
“咱们这儿的人。”佟秀重复。
掌柜几乎是笑了。
“咱们这还有想考官的人?真是光屁股赶贼,胆大不害臊!”
佟秀局促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是问问……”
不过,他算是问对人了。
老头子年轻时做裁缝,什么人没服务过,也算颇有人脉。
“若问考官,那是真没办法,咱合河镇出了名的文荒,没那条件。但如果只是识得几个字,以后拨个算盘记个账,还是有人可以教一教。”
掌柜给他指了个老夫子,宣武十八年的童生,考了二十几年,还没考上秀才。
“谢谢掌柜。”
佟秀暗暗记下,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学徒转正带来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一半。
裁缝铺子在街的尽头,佟秀下工回家,总要穿过镇上最热闹的大街。
街上铺子林立,人来人往。
其中,一间铺子门庭冷落,在众多铺子中格格不入。
这是一间小书肆。
往常佟秀经过,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但是今日他下工回家,经过时,却停住了脚步。
徘徊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冷清的书肆,连看店的老者,都是冷淡的。
他连站也没站起来,只从柜台后面,探出头来瞅了一眼佟秀,然后不冷不热地说:
“想要纸笔还是书?自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