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嫂子打开门一看,居然是里正,赶紧挤出笑脸,迎了进去。
“叔,你怎么来了?”
佟嫂子勉强按下噗通乱跳的心,张罗着拿凳子、拿茶水,给那老头奉上。
老头对她的积极有几分满意,拿过碗,先是喝了一口茶。
然后才慢悠悠地说:
“你们家,摊上大事了!”
佟嫂子本来就害怕跟沾点官的人说话,听他这般说,胆几乎吓破。
“叔,怎么回事啊?我们可都是老老实实种地的,没犯事啊!”
老头没搭理她,又喝了一口茶,才说:
“老实?你们胆子大了去了,连税粮都敢不缴!”
佟嫂子惊愕:
“叔,这话怎么说?我们怎么敢不缴税呢,年年都跟村里头一块去上税的,前不久也是,你当时也在,看见了的呀。”
“我看见有什么用?”老头瞪起眼睛:“关键是,官爷没看见!”
佟嫂子糊涂了,语气里都带上了哀求:
“不可能……当时明明上了的,官爷也在册子上划拉了……”
“那我不知道。”老头说:“反正官爷们发话下来了,你们大房没上税。不单是今年没上,往年也没上,你们分家分的那么多地,都得给一次性全部上。”
什么?
佟嫂子的心跳几乎要停止,分到那些地,往年的税也要她补?
“叔,这不合理。”她期期艾艾道:“你也知道的,那些地先前不是我在种呀,怎么让我补呢?不该是……”
老头打断她的话:
“张大家的,仔细你的嘴!你可莫要攀扯别人了,不管那地先前是谁在种,反正官爷说了,要你家补。”
佟嫂子方寸大乱,眼泪掉下来:
“这……这……可是我根本没种地,我哪来的粮补啊?里正,叔,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说着,她想起什么似的,跑去鸡圈抓了一只鸡,就往老头怀里塞:
“叔,这鸡你拿着,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里正被蹭了一身鸡毛,连连推却:
“佟大家的,你这是干什么!管理乡亲们是我的责任,我怎么能拿你的东西呢,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表情很嫌弃,但是双眼却闪烁着光芒。
佟嫂子听懂了,放了鸡,转身跑回房间一阵翻腾,拿出来两个耳环。
那是之前隋准去吹唢呐,人家打赏的。
隋准特特送给她,说是对婆母的心意。
佟嫂子平日里舍不得戴,只有大日子,才戴出来炫耀一番。
她咬着牙,将耳环往里正手里塞:
“叔,你拿着……好歹给我透个气,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心里头糊涂呀……”
老头假意推却一番,收下了。
然后叹口气:
“你怎么听不明白呢?张大家的,地是不是你种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要你补。你寻思寻思,细细寻寻思。”
他站起来,掸了掸衣角:
“三日后上县城补缴,记住了啊。”
看佟嫂子呆呆的,他摇摇头,背着手走了。
隋准担着水桶回来。
这几日佟嫂子心情不佳,也不拘着他了,他得以出门挑挑水、遛遛骡子,放放风。
他回到家时,里正刚好出了院门。
“娘,那是谁啊。”
隋准一边回头,一边把肩上的两桶水放到地下,扁担挨着墙放好。
佟嫂子没说话。
隋准定睛一看,她脸上全是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