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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狭路相逢

李文才,他表弟厉鬼,阳臻麟,矿区监理宋晓峰等人,遭遇什邡城魏晨,丁钰城的军队突袭后,一路向南狂奔。李文才一路无话,他大概被这些意外的遭遇搅的心烦意乱,一天的功夫,到手的猎物统统不见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让他感叹世事无常。

不过还好,至少还有阳臻林这小子,尽管只有一两车矿区的物资,但聊胜于无。就在他们路过三羊河即将进入芒城控制区域时,他们收到了紫竹地区的最新战况,从一些百姓子弟的口中得知,青山大帝失败了,宝墩新城,大统帅司马长鸿顺利攻占紫竹城,整个紫竹地区臣服于西门郡羽皇后的统治。

有意思的事,宝墩二王子被俘虏的消息不胫而走。

表弟鬼厉戏谑道:“攻占一座城,却丢失一个王子,你说,这场大战,到底谁胜谁败。”

李文才不禁莞尔,玩味说道:“攻占了对方一座城池,却只损失一个王子,这这场战役,宝墩胜。”接着士兵阵营中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声响。阳臻麟跟着附和道:“李城主高见,听说他们此前俘虏了国王青海。这个叫青山的家伙,战斗力确实凶猛。”

李文才听到这话有点不高兴,这么多年来,他在芒城周边地区,战无不胜,也算是都广平原的最新一代的猛将。可是,自从青山起义以来,所有的焦点都在那个小子身上。而且,他还不到20岁,比自己小了一圈。

他笑道:“青海已经脱离了青山的控制。”

就在他们闲得发慌的时候,一座山头上的绿林好汉引起了李文才的注意,附近村民说道:“有四位山大王,他们仗势欺人,凌辱百姓,怙恶不悛。”

李文才听后无不震惊,这些年来,周边地区的山大王几乎全被自己剿灭了,哪曾想还有人胆敢在芒城周围撒野。

他对表弟说到:“咋们收拾他们。”

于是阳臻麟跟着这只一千多人的队伍始向狼山。

张三李四王武赵畄四位山大王,每天都为青海的事要吵上一段时间,张三说:“我看还是直接宰了他。这荒山野岭,只不过多一个孤魂野鬼罢了。”

李四说:“他是国王,哪能这么轻易死掉。”

王武说道:“他又不是颛顼大帝或者大禹。难道还有不死之身吗?他只有一颗脑袋,我现在就砍了他,看看他还能不能活。”

赵畄相对来说要稳重得多:“我看,咋们留下他一条命,至少暂且就这样,静观其变。”

张三啃着一只猪蹄,继续说道:“留下他,我们得多出2张嘴巴吃饭。”

李四笑道:“有一张嘴巴是必须要吃的,毕竟她能给我们提供服务。”

王武继续说道:“服务?可是我们这里的人还没有人得到她,她一直在照顾他。他们两个形影不离。”

赵畄说道:“我注意到,他们两人并无瓜葛,她是诸葛辰妃娘娘的人,咋们有必要得罪辰妃娘娘吗?”

张三继续讥笑道:“山民们不是说了吗?青山大帝失败了,丢掉了紫竹城。”

李四继续说道:“丢掉一座城,但是辰妃依然是辰妃娘娘。”

王武回击道:“大哥不是这个意思,他想说的是,辰妃娘娘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了。青山大帝失败了,他们的力量已经变得弱小。”

赵畄看了看被铁链锁住双脚的两位囚犯,他们靠在一颗大树上,青海依然紧紧撅着自己的手掌,夏青则睁着一双恶狠狠地眼睛,不知道在看啥?于是说道:“在等几天吧,看看风声,最坏的结果,就是杀了他们。我依然还是相信跛腿青叶,他仁民爱物,我是他的忠实拥趸。”

青海依然还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条手掌传过来的阵阵刺痛,四根手指,不见了,这是他难以接受的事实,一个月来,他基本处于精神恍惚、索然乏味的状态。夏青看着他萎靡不振,一阵激愤:“你就这样消沉了?少了4跟手指怎么了?你还有尊严,你还有骨气,你还有左手,你知道白帝城的的断臂国王吗?他只有一条手臂,照样推翻黑暗统治,率领城邦走向辉煌。”

青海稍稍提起自己的脑袋,一个月来,得亏她的照顾,在他最痛最无助的时候,她给了自己最振奋的安慰,她帮自己度过最大的劫难,只不过,他依然不接受残疾这个事实,去年,他嘲笑弟弟青叶是个跛腿,可不曾想,自己成了断掌青海,人世间,还有比这个更滑稽的吗?

断掌渐渐在愈合,疼痛感渐渐在减少,他望着夏青这张极为普通但能给人带来温暖的脸,说道:“谢谢你,你是一个好人,你给人间带来了温暖。”

夏青苦笑道:“我只是记得自己的使命,我必须将你带回去,你懂吗?辰飞娘娘交待我,将青罗带回去!这是我的使命。”

青海苦笑道,他举起了自己的手臂,然后指了指两人的腿,无可奈何道:“我们能不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值得商榷。”夏青也感觉到了,这一个月来,这里的人心里越来越不安,似乎很想拿他两开刀,于是说道:“他们认识青叶,我此前听到他们讨论的话题。这批人,曾经臣服于青叶的统治。”

夏青摆正了位置,小声问道:“我们可以通过青叶的关系,让他们放了我们。”

青海苦笑道:“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两个都完了,青叶虽然是我的弟弟,但却是我最痛恨的人,他就是被我赶出宝墩新城的。曾经,朝堂之上,所以人都在审判他,甚至给他判了死罪。因此,他对我们恨之入骨。”

夏青一阵苦恼,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不提青叶。

就在他们两苦思逃生计策之际,第二天清晨,山寨下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张三李四王武赵畄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从一座木屋里窜了出来,问道:“出了啥事,啥事?什么事如此惊慌。”

青海和夏青看到这帮绿林好汉汲汲如丧家之犬,一些衣不遮体的女子惊慌十足,他们六神无主,哭爹喊娘,只听见一声大喝:“芒城军队来袭。”

“有军官过来。”“有军官过来。”

一时间,大家带着一些简易餐具,算不上武器的武器,作鸟兽散。

张山李四王武赵畄骑着唯一的四匹战马,跑得无影无踪。

青海和夏青两人企图解开禁锢小腿的铁索,可惜,不管他们怎么扭转、掀嵌,依旧纹丝不动,他们两个大喊大叫:“好心人,赶紧拿钥匙给我!拿钥匙给我。喂!喂!好心人。”

所有人陷入一种巨大的惊慌中。

就在他们两歇斯底里之际,李文才的战马到了,只听见“橐橐”地马蹄声奔腾如虎,从一个斜坡冒了出来,战马嘶鸣,战旗飘飘,人影杂乱,一些来不及逃亡的强盗被一些战士压住,纷纷跪下。他们倒地不起,做出痛苦状:“世道艰难,人心惟危,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乞怜哀嚎,极为埋汰。

鬼厉也不跟他罗唣,叫道:“芒城急需奴隶,将他们押下去。”一些小兵听令,将他们带走了。阳臻麟的随后便道,他眼光锐利,看到一个大树桩上,有一根铁链,然后露出一处衣脚,于是说道:“李城主,那颗大树背后,可有漏网之鱼。”

青海,夏青听到了,这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他们知道自己无计脱身,事已至此,无可回避,于是从大树后转了过来。青海没有见过李文才本人,但是李文才见过小时候的青海,但一个落魄得如同乞丐的青海,他是没见过的。他看到两个人被铁链锁住,怒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躲在大树后,想干什么?”

青海指着双腿,举着双手,做出无奈状:“大人,他们将我们从山村里抓来,我们只是普通的山民。”

夏青长得魁奇无比,长相极为朴素,因此,没有人注意到她。阳臻麟尽管发现了一点异常,但是他对于自己的直觉,也无从谈起。再说,这里也没有他说话的权力。

李文才同样不跟他们废话:“不管你们两个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总之,先去芒城劳役2年再说。”

劳役2年,夏青被吓了一跳。几个小厮昂首阔步走了过来,准备牵扯这跟锁链,顺便将他们带走:“识相的,乖乖听话,不然有苦头吃。”

夏青见状,退了一步,企图挣脱着手臂,然后大咧咧说道:“他是青海,国王青海,大人,你能给我们松绑吗?”

“ 青海”,“青海,”“”国王青海。”

一时间,青海的名字在营地炸开了锅。李文才仔细瞧了瞧这个极为腌臜,衣衫褴褛,浑身淤臭,满脸胡茬,到处都是伤痕,一只手掌被绷带绑住的年轻人,只见他形容枯槁,一脸憔悴。青海故意将头扭在一边,鬼厉叫嚷道:“怎么?不敢见人了,正人君子者,行的正,坐的直。”李文才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总算确定了他真是10年前在宝墩新城见过面的青海。他说道:“青海,你怎么会如此落魄,且邋遢?”

近些年,芒城并不臣服于宝墩新城的统治,再说宝墩新城并没有将“青海国王”这个称号昭告天下。因此,他直呼青海的名讳。

本来按照两大城邦的礼尚往来,他应该是要给青海松绑的,毕竟,青海算是一个大城邦的太子,而且,青酆大帝在世时,父亲李文轩可是要给几分薄面的。他看到眼前两人蓬头垢面,形象猥琐,于是他说道:“我认识你,但我们有自己的城主。我们的图腾是三头蛇。” 他意思很明确:芒城人并不敬奉宝墩城的龙凤图腾。

龙居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青海明白这个道理,这位芒城公子,狗眼看人低,他将脸撇向一边。

李问才看到青海的高傲,总算说了一句人话:“我可以给你松绑,但你旁边的战士,我没有义务。”

青海并不想跟他多做争论:“我跟她安危与共,肝胆相照。”

李文才听到这话,不再强求,他骑上战马,带着一种玩味口吻说道:“别怪我没有给你面子,是你自己不识抬举。你们俩,跟我走一趟芒城吧。”

青海和夏青两人面面相觑,极不情愿,但是面对这几百位战士,他们知道抗辩或者抗争,只会遭受到残暴的羞辱。李文才率领队伍大步向前走去,他想着:没想到在距离芒城只有两日路程的边境,钓到了一条大鱼,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感觉到这连日的阴霾,一扫而光。

阳臻麟同样落后几个身位,他父亲当时叮嘱他,一定要结交青海太子,他可是宝墩城未来的国王,可是闻名不如见面,哪知道居然是在这种场合下撞到了,他收敛了自己的心性,但是隐隐间也感觉到,这人嘛,真是此一时彼一时,昨日风光让人不敢仰视,今日落魄遭人鄙夷。他没有跟青海套近乎,只是在路过夏青的时刻,悄悄地说了一句:“你是女的。”

夏青听了心头一颤,呆呆地望着他,青海说道:“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咋们见机行事。”

夏青一脸颓废,她苦闷怎么这段路越走越远了。青海知道两人没有性命之忧,于是安慰道:“苦尽甘来终有时,一路向阳待花期。我答应你了,如果能够回到宝墩城,我一定将青罗原封不动送回给你,并且,赐予你们宝剑和宝马。”

夏青并不以为然,她看到天色晦冥,归鸿阵阵,就像这人生反复无常,能不能活到明天还是一个未知数,这一个月来,经历可谓是险象环生,她想象不到,在战乱年代,就连平素看上去敦厚纯朴的百姓,也是恃强凌弱、一副趾高气昂的嘴脸,同样看到了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阶层,在没有利益的情况下,彼此世态炎凉。

她一声叹气,她不知道这段路还要走多久,她突然觉得脚下的步子异常沉重,青海用一条臂膀支撑着他,说道:“你此前不是对我说过吗?不历经困苦,怎能破茧成蝶?不经历黑暗,又怎能见到光芒?只要这条命还在,希望就在前方。”

夏青振作起来。

仅仅只走了两个时辰,突然前方尘土飞扬,宝墩城的金龙旗帜漫出山头,李文才脸色突变,刚刚为了剿灭那些山贼,完全没有料到有埋伏,芒城地界,他大意了。

他左右看了看,这显然是一个对方有意挑选对自己极为不利的地形,知道他们有备而来,他干脆豁然了。他远远地看到米擒将军,骑在高头大马上,只见宝墩的金龙旗帜插遍了山野,米擒将军发出爽朗的笑声,他连连搭着招呼:“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老朋友,真是幸会啊。”

青海喜出望外,他突然怒叫道:“米擒将军,是我,是我,青海。”

米擒将军突然听到了青海的声音,意外且纳闷,但是他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并处置坦然,说道:“哦,青海。原来是芒城李大公子照顾到了你的安全,咋们宝墩城日后可要好好感谢芒城李文轩城主啊。”

实际上,米擒将军此前一直在寻找青叶的下落,四五个月来,毫无音讯,只听村民们道听途说,有一只强盗胡作非为,做起了山大王,于是特地来瞧瞧。不想,找到了此前被青山俘虏的青海。他发现国王陛下形容枯槁,伤痕累累,但他生怕打草惊蛇,只想先救了人再说。

冠冕堂皇的客套话,让每个人脸上露出言不由衷得笑容。

李文才一脸尴尬,他只好呵呵道:“青海太子矫矫不群,天之骄子,咋们一路相处融洽,能够结交到他,实乃三生有幸。”

阳臻麟闻言一阵恶心,想着,都广平原这些大人物,可都是一些阳奉阴违,口蜜腹剑的家伙,他偷偷退到一边,免得惹一身骚。夏青看着青海的表情,这是几个月来,他脸上最兴奋最阳光最自信最振奋的一个表情了,这是宝墩新城的人,她想着:也许转机来了。

青海走向前来,故作潇洒状:“李大公子,文韬武略,智勇双全,确实是都广平原新一代的杰出人才,是我们年轻人追赶的对象。这些天来,我获益良多。假以时日,我一定会登门感谢。”

李文才露出尴尬的笑意。

他看到青海带着旁边这位强壮战士,慢慢走向宝墩的阵营,心里如爵陈醋,但是他明白,事已至此,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于是说道:“芒城所有人,敬请期待青海国王的到来,到时,必将盛情款待。”他看到青海终于到了对方阵营,想着万事已休,于是也不再强求了。

米擒将军同样恭敬到:“如此,那就多谢芒城李将军的盛情高义。咋们后会有期。”

李文才表情严肃,无奈道:“后会无期。”说完,带着阳臻麟等人马往芒城方向而去,一路快马加鞭,他生怕节外生枝,青海那小子只要再多说一句废话,那此前的逢场作戏,就尴尬透顶了。

这边米擒将军带领青海,夏青两人,快马加鞭,直如阪上走丸。青海注意道到,米擒将军带领的人马其实不多,他们是借助地形,故意制造出人多势众、兵强马壮的效果,他一边笑一边赞誉:“要论谋略与指挥,还是米擒大将军更胜一筹。”

米擒将军一身冷汗,他谦虚直呼:“哪里哪里,这是瞒天过海之际,青酆大帝当年,假途伐虢,反客为主,顺手牵羊等计策,可是信手拈来,咋们只能望其项背。”然后他就把这段时间的情况跟青海简短说了一遍,并说道:“我们一路走来,事无巨细,察言观色,4-5个月里,不放过一个疑点,可还是没有找到青叶的下落。哪曾想,居然跟王国陛下在这里碰上了。这实在是巧合。”接着他一阵叹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能找到你,可比找到青叶要重要得多。”

在宝墩城时,青海知道米擒将军是一个正直的人,他不会邀功请赏,也不会居功自傲,更不是那种阳奉阴违的人。他的话很诚实,他的直言不讳虽然让他心里有点小疙瘩,但这已经是命运最好的安排了。

青海观察到将军脸上风尘仆仆,满脸疲倦,想来这几个月,为这青叶的行踪,他付出太多了,尽管他不是来找自己,但是他的出现,扭转了乾坤,改变了他和夏青的处境,因此,他感激涕零,说道:“米擒将军,你的出现,就像一场及时雨,让一切充满生机”。米擒将军注意到青海右手手掌包裹纱布、浸透血迹,他紧张起来,直问道:“国王陛下,你的手怎么了?”

青海经历了几幕生死险境,倒也看淡不少,为了不让对方担心,于是轻描淡写说道:“失去了四个指头,但是这条命还在,这就够了。”

米擒将军发现青海的眼神更加沉稳,说话更加保守,语气更加庄重,处事更加圆滑,似乎比出征之前要成熟不少,他心里感到一丝欣慰,于是说道:“只怕太后娘娘会受不了这个刺激,你想想,他为你们几兄弟付出太多了。”

青海突然想到了母亲大人的面孔,他诧异自己居然好长一段时间没想到她了。他偷偷地瞄了瞄骑在另一匹大马上的夏青,她想着:这变化,都是这个女孩子带给他的。

米擒将军一直没问到这个战士的身世,他看到青海的举动,于是问了一句:“这个战士可是哪个大氏族的子嗣?祖上可有名号?”

夏青一脸正经,说道:“自由城堡眉山古城夏氏家族,族上不甚光彩,不值一提。”米擒将军观察到她是个女孩子,想着青海看她的眼神,也就不再置喙了。

青海突然脸色一严峻,想到在紫竹城遭受的一切,他怒道:“青山到盐店古城了?这小贼简直太狡猾了。我遭受的一切,一定要让他倍数奉还。此仇不报非君子。”

米擒将军看到青海一脸埋汰,粗麻布衣,犹如猥琐的乞丐,他附和道:“国王陛下,假若巫师司马长虹这次能够将青山逮捕回来,咋们一定要砍断他的双手双脚,以泄断你手掌指头之恨。”

夏青在旁边补充了一句:“他的手指头可不是青山砍的,是几个江湖无名小虾的错。”

青海坦然道:“他说的对,手指是被几个山贼砍的。假若有生之年能够碰上,我一定要卸掉他们的脑袋。”

米擒将军为了怕青海担心,或者引起他们兄弟之间的嫌隙,对亲麟被俘一事,一直闭口不提。

罕见的晴天一闪而过,接下来几天瓢泼大雨,让人举步维艰。米擒将军,青海等三四百宝墩战士不得不歇脚在墨石河旁边一座龙门客栈里,米擒将军说道:“过了这条河,再跨过一段平原,就会到达羊马河,再沿着河道顺流而下,就会达到宝墩新城。如果不下雨,快的话一个月路程。可现在这个情况,水路危险,陆路被淹,就难说得很。”

夏青看到,滔滔河水漫过河提,如同一片江海,许多村民就这样赤露地躺在雨水中,有些难民哭天抢地,呜呼哀哉,洪水肆虐,已经无家可归,他们诡坐在雨水中,向上天祈祷,然后还有一些村民,在祠堂巫师带领下,他们拿着法器,法螺,猴头帽,烹羊宰鸡,在向上天祷告:“水神,请你们收回这雨水吧,良田毁坏,房屋摧毁,你要我们怎么活啊?”

夏青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里不是滋味,眼睛盈满泪水,红红的,她擤了擤鼻子,这个细节正好被青海看到。

青海走了过来,安慰道:“在宝墩城里,绝对不会有此事发生。万圣宫辉煌绝伦,天天妍歌艳舞,餐餐美味佳肴,同样有让人忘却一身疲惫的羽毛床。”

夏青突然怒道:“这叫什么世道,举世混浊,曳尾泥涂,你看看吧,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朝不保夕,民不聊生。但是你们这些人,依旧为这权利、为这江山,攻城掠地,鱼肉百姓,即便在盛世,也是决疣溃痈,腐败之极。”

青海没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反应。他赶紧闭上了嘴,转移了话题,说到:“这次回宝墩城,我一定督促改革,整顿朝堂秩序。”他的话言不由衷,并不是发自肺腑。

夏青怒道:“这不够,朝堂之上只会做些表面文章。从来就不会设身处地为老百姓办实事。”

几个月来,青海遭受无数屈辱,他实在对老百姓的死活提不起兴趣,但为了不让这个倔强女孩伤心,于是赔笑道:“这次回去后,我一定励精图治。”

夏青也不知道他做的承诺会不会实现,作为一名自由城邦的人,对于制度,文明,法律,宗教,神权等,她知之甚少,她也仅仅只能对这种现象发发牢骚,于是说道:“我知道上古时候,有一位大圣大禹,他统一了整个天下,但是他体恤百姓,处处为劳苦大众着想,当时同样水神震怒,洪水滔天,但是他能带领百姓,共同阻击这水神的愤怒,他疏通河道,改造农田,解民倒悬,公而忘私,这才是帝王真正应该干的事,你要想想,假若你们都能像尧帝、大禹那样,尽忠尽职,一心为民,那全天下的老百姓都会自愿追随你。何必要像现在这样,金戈铁马,炮火连天呢?你说是也不是?”

青海听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大学士莫长青曾经在学堂上教过他们关于上古大禹的故事,只是现在被一名普通的女孩子说出来,倒让他醍醐灌顶,面红耳赤。

听到这些话的还有正在另一处角落位置的人,他们乔庄打扮,已是面目全非。一共有两个人,一个是跛腿青叶,一个是高瘦女孩七月。

青叶脸上占满了胡须,他的皮靴鞋垫明显垫高,这让他腿拐的幅度要减少不小。这一切都是七月的功能,而子莫将军,怕露出行迹,则一直躲在客房里,天天喝得醉生梦死。

他们一行,自从离开丁钰城后,同样来到墨石河,遇到了这罕见的特大洪水,只能停下来休憩,困在这里几天了。不曾想,遇到了米擒将军的士兵,并且还带来了他此生最讨厌的哥哥青海。为了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七月想起来她小时候玩过的易容术,就这样,他们和青海等人待在这个客栈两天了。

他们做着普通商贾模样,一言一行相当谨慎,因此一直相安无事,处置坦然。青叶看到青海,分外气恼,但是两天来,他发现青海不再轻浮,相反,比以前更加沉稳,也不知他经历了啥,居然少了四根手指,他的神态与气韵,显然是一种经历过生死后才有的蜕变,相比于他此前那种趾高气昂,目中无人,他此刻的沉稳内敛,倒让感到后怕。让他意外的是,他身边也跟了一位跟七月一样心灵善良外表似乎更差一点的女孩子,这女孩子有点武士的风格,看上去比七月要强悍得多。而且,他还偷听到,这个女孩子是要去营救青罗的,而他哥哥似乎答应了这个要求,意外的是,他还很尊重她,这其中缘由,实在是扑朔迷离。

青叶听到夏青说出如此心怀天下、为民谋福的话,倒让他感到震撼。连日来,他也在想着这事,可是他又陷入了矛盾,这个强壮女孩刚刚所说的,难道朝堂之上的权贵不知道吗?难道博古通今、知识浩翰的莫大学士,不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浅显的道理吗?巫师司马长虹同样有教化民众的大能力,难道他们就想不到办法解决这些最根本的问题吗?还有,七月同样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她曾经跟他说过,每次城邦之战的大战,丢掉性命的是百姓,荣耀富贵的却是将军!百姓勤劳致富不可得,高高在上的权贵,凭借一句话,就可以富可敌国。

夏青的疑问跟七月的差不多,但是他能想到的,或者说,所能表现出来的反应却跟青海差不多。他明白,他跟青海一样,即便回到了朝堂,坐在富贵温柔乡里,他们对普通民众所遭遇的一切,束手无策,最后会视而不见。他懂得,坐在那个位置的人,哪有闲情去考虑民间疾苦,人都是热衷于快乐而远离痛苦的,追求于权力而忽视良心的。

一想到宝墩城里,珍馐美馔,宫娥艳艳,他就一阵心酸。还有白萱,那个让他辗转反侧的女孩,她娇嫩的脸上,是不是垂落着思念的泪水。然而他又一阵恼怒,现在,青海可以回去,而他,只能在外继续漂泊。他不知不觉间泪水盈眶,七月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于是赶紧拉着他跑到了客房,以免打草惊蛇。

青叶脱掉了那个特意垫高的鞋垫,他发现他已经习惯跛腿走路了。这种稍显正常的走路姿态反而让他觉得别扭,充满异物感从而让他排斥。

他喝过一杯烈酒,怒道:“我想回去,凭什么青叶能回去,我就不能。”

七月安慰道:“你得凭借你的努力,带着荣光回去。而不是满腔怒气,让怨恨充充塞你的心间。”

雨过天晴两天后,洪水渐渐退却,路面露出了地基,困在这个雨水淋漓,瘴气横生,蚊虫稠密的乡下,青海实在如坐针毡,待到陆路可以行走,他就跟米擒将军说道:“走吧,咋们早回去一天,母亲大人也就少担心一天。”

米擒同样归家心切,一百多天了,他总算完成了一件大事。

夏青正在马厩房牵扯自己的马匹,突然大叫道:“有军队来了,有军队来了。”

这个叫声让整个客栈的人都听到了。青海脸色大变,难道又遇到了幺蛾子?他急忙反问道:“是谁?哪座城邦的?”米擒将军则吩咐宝墩士兵,摆开阵势,做好防卫。青叶同样心情大变,他跟七月躲在角落位置,看到似鸬鹚又似凫鸟标识的旗帜进入到人们的眼帘。他纳闷这是哪座城邦的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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