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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西海惊魂

这日晚间,大家忙到很晚,青叶、野利将军,文靖和肥鱼四人围在一起,大家神情漠然,不置一词,总计有68人被咬到了,8人被直接咬死了。

青叶抹掉脸上的汗珠,说道:“一定要再三确认到底是剑伤、刀伤还是咬伤。后面路程危险重重,我这是为剩下的活人负责。记住,活人才是最重要的。”他脸色严峻,茫然地看着墨色的大海,陷入沉思。

文靖强调道:“我们绝不允许一个被咬伤的人员,出现在正常人员的阵容里。”

肥鱼同时立下誓言。

野利将军喝过一杯烈酒,说道:“这些伤员咋办?船上没有药物可治。”

青叶闻言低着头,他明白,最难的决定只有自己才能下达,他将视线从远处收了回来,他想起那些流传了几百上千年的老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何况,这些伤员一旦踏上了都广平原,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每个人都对他投来探究的眼神,青叶左手紧紧撅着杯子,右手从右上往左下划了下来,他脸色严峻,意思很明确:“为了船上幸存者的安全,也为了平原上全人类的安全。”

文靖、肥鱼、野利将军点点头,彼此心领神会,接着,大家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气氛变得有点莫可名状,青叶瞅着左右,郑重说道:“莫要错杀一个好人。然后,一定要隐秘。”

此后几天,每天晚上都莫名其妙消失几人,大家疑神疑鬼,有些人则提心吊胆,可是彼此都心知肚明,那些受伤严重的,那些痛哭流涕,全身发冷,身体颤动的,往往第二天就不见了踪影,只有七月和青罗被蒙在鼓里。

转眼又过了十天,让所有人担忧的是,每日的食物供应量在减少,食物的贮存量也越来越少了。

等到终于只有一天航城时,最后一批重症患者被清理到了海里,而此时,船上食物所剩无几,只够几人吃上一餐饭,接下来,只有“人吃人”了。

船上的气氛很恐怖,大家都是凶神恶煞,每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眼里,就像一只美味可口的“鸡腿肉”。

关于这一点,青叶早就跟野利打过招呼:“这一天假若到来,咱们见机行事。既不能得罪白帝城,同样不可在野人之中大动干戈。”

当时,他们依然还在海上飘,并没有看到陆地。他们不知道只有一天航程了。

野利将军明白,宝墩城势力最小,他说道:“咱们找出破绽,给双方制造矛盾,然后从中调和,我们扮演和事佬的角色。”他认为这是保全宝墩众人的唯一办法。

青叶露出一点笑意:“知我者,无须多言,不知我者,百口莫辩。”

当日晚间,墨色如盖,照在穹窿顶上,让他们异常压抑,一些人饿得肚子咕咕叫。

寒冬里,又冷又饿,一些不学无术的满汉开始发疯了,青叶和野利将军坐立不安,他们死死盯着那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在这个当儿,他们都相信“自作孽,不可活”这一真理。

野利抽取了钢刀。

野人军团还有40人左右,白帝城还有60人左右,基于宝墩城的青叶王子没有食物,因此失去了统治力,他们开始磨刀霍霍了,只要是肉,不管是什么肉,他们无所抗拒,都想尝上一口。

一些人围着一只抓来的老鼠陷入一阵纷乱的哄抢,然后不断有人在找蟑螂、蜈蚣、白蚁。

可惜冬日的严寒,这些小动物早已不见踪影,有些人开始打七月和青罗的主注意,某些人“啊、啊”叫嚷道:“女人?女人的肉肯定比男人的肉好吃。”

七月和青罗吓得瑟瑟发抖,七月对这些语言反而没有青罗来得通透,她安慰姐姐道:“圣贤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只要能让他们活下去,我愿意卸下一条手臂,一条大腿给他们。”

七月一阵发抖,她说道:“放心,姐姐决不允许他们这样做的。”

接着一阵叫嚣开始了。

几个粗莽大汉扭打在一起,文靖和肥鱼两人饿得缩成一团,他们发出的声音没有丝毫威严,在极端环境中,谁拥有食物,谁就是统治者。他们说道:“大家省省力气吧。”

就在莽汉们像麻花一般扭成一团的时候,青叶突然站了起来,指着前方,说道:“看吧,天无绝人之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大家纷纷举头张望,他们见到一线山脉横亘在眼前,拨开云雾见天明。

终于见到了陆地,大家手舞足蹈,兴高采烈。

船上紧张的气氛瞬间湮灭。

青叶一阵兴奋,他知道这是久违的龙泉山脉,他紧绷的心弦也落了下来。这些人活了下来,他们总得找到立脚之地。

他觉得该说什么,或者做点什么。

他立在高台之上,说道:“在宝墩城的太学教堂里,莫长青大学士跟我说过,‘种下善因,终结善果,诸恶不做,众善奉行。若以仁慈待生活,那生活必还你以温柔。’我之所以在此时讲这些话,是因为我在你们身上看到了善良与勇气,团结与有爱,老话说患难见真情,没有在座各位的共同努力,我们是不会安全抵达龙泉山脚下的。这些日子以来,彼此之间相互包容,相互信任,最后攻克难关。今天,我们终于成功了。”

他振臂高呼,人群中爆发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青叶接着呐喊道:“我知道很多人是第一次离开故乡,踏上这片神奇又陌生的土地,俗话说,人生地不熟,万事开头难,有些人可能会忐忑不安,以至寸步难行,但我还是那句话,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只要我青叶能帮得上忙的,那么我一定慷慨相助。你们也无须见外,这些天来,我的所作所为大家耳濡目染,相信也有所了解,尽管其中有许多无奈和心酸以及误会,但那毕竟是为着人们心中的大义着想。上古圣贤说,天下之大,方身则小,生为重矣,比义则轻。我将这句话送给你们。”

有些野人叫嚷道:“我们属于关外的人,也就是你们口中不待见的野人,难道也可以去宝墩新城谋取一官半职吗?”

青叶兴奋道:“这点完全不用顾虑,宝墩新城正值大力发展的时期,不管是庙堂之上,还是江湖之中,都需要大量的有志之士,只要大家肯忘记过去的身份,洗心革面,那么我打包票,你们一定能在这座城邦里寻找到归宿与幸福。”

有些白帝城士兵也心动了,叫嚷道:“我们愿意追随在你脚下。”

青叶猜测自己哥哥应该死在了瞿塘峡大战中,弟弟青麟已经死了。不日,他便将青罗带回宝墩城,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都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到朝堂之上,顺理成章占据一席之地。

现在对于他来说,正是扩展党羽的大好时机,他继续说道:“在我心中,我最看重义气两个字,先民们常说,国有以存,人有以生,国之所以存者,仁义是也,人之所以存者,行善是也。国无义,虽大必亡,人无善志,虽勇必伤。你们都是这段艰难航程中,与我同生共死之人,如果我不能为你们做什么?那我不就枉费了心中的信仰吗?因此,我期待你们加入我的事业。”

接着人群之中,爆发阵阵喧嚣之声,他们情绪激动,不断高喊着“青叶太子,青叶太子。”而他们就是在这样一种亢奋之中,忘记肚中之饥,忘记地域之别,忘记过往种种,踏上富饶的都广平原的。

青叶的回归,给都广平原带来两样东西,第一是将“白帝城被传说中的死亡军团所灭”这一消息扩散了出去,第二就是在最大的贸易港站稳了脚跟。

当天,他们登陆以后,就发现贸易港发生了内乱,基于宝蹲城的统治力日趋式微,因此这里已经分成了三个派别,第一个是驻守在这里的宝墩成军官姚琛,第二位是掌管海运的祁连山,第三位是总管城内百姓生活物料的姞潭生。

自青叶回来以后,这边三足鼎立的局面出现新的动荡,再加上青罗公主,基于其母亲诸葛辰的关系,其中掌管海运的祁连山家族,更加倾向上青叶的统治。

在这里,青叶和青罗同时知道了诸葛辰妃娘娘和青山大帝的死亡。

青叶听到后一阵沉默,早些年,他可是答应过青罗,一定要将她送到她妈妈那里去的。

于今,她妈妈和哥哥都死了,她那双胞胎姐姐青玉和青水几年来杳无音讯,还有一位小哥哥青云也一同失踪了。

此刻的她,跟七月一样,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孤儿。

青罗强压内心的颤动,她知道自己要刚强,不能掉泪,她内心的平静让七月和青叶心碎不已。

青叶说道:“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尊重,没人会再束缚你。”

青罗摇头,怂着肩膀,说道:“蚕从哥哥可以帮助我。”

青叶立马想起了瞿塘峡时,骑在白虎身上那个高大阳光的形象,尽管他跟蚕丛之间并无嫌隙,但是处于某种特殊的原因,他对他排斥得很,或许,就是因为他当天散发出的那种君临天下的光芒吧

他说道:“首先他可能死了。第二,我决不允许他带走你。他现在是关外之王,是野人部落首领,那里的人们毫无羞辱心,他们没有教养,我不会让你去过那种茹毛饮血,朝不保夕,毫无安全感,整日窝在山洞里的生活的。再说,蚕丛即便活着,作为一位领导者,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你身边。”

青罗不知道该如何表态,的确,这一路来,野人战队的几十号人,他们的确肮脏埋汰得很。不管是着装、风俗、文化、习惯上都跟平原上的生活格格不入,她问道:“万一郡羽皇后不听你的咱办呢。然后蚕丛哥哥来了咋办?”

青叶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于今,你哥哥和妈妈死了,她没有理由再关押你。”他想起离开瞿塘峡那天,蚕丛发过的誓,他露出凛然神色,说道:“我相信他带不走你。”

青叶等人在龙泉山西海岸整整待了一个冬天,经过他的调和和整顿,他终于平衡了各方势力,某天,宝墩城副官姚堔告诉青叶:“郡羽皇后被巫师姬远光囚禁,正经受诸神的审判。此刻,皇后很危险。”

青叶听到母亲大人深陷泥潭,朝堂之上风雨飘摇,心里圪塔一下,他想着,是时候回去了。

他招呼野利将军、七月等人,带上了500人的团队,火速往龙马古城的而去。

一路上,招兵买马,然后经过一些有志之士的传播,跛腿青叶太子的名声与日俱增,随后队伍扩展至1500人。

一路上,不断有人跟他分析形势的严峻,再给他出谋划策,他打听到母亲大人最后的一次审讯日期。

于是雷厉风行,于当天正好赶到祠堂门口,他破开大门,震天一吼,率先抵达的500壮士携雷霆之威,冲进了祠堂大厅。

当看到母亲大人容颜憔悴,头发散乱,被折磨得身心俱疲,似要散架的样子时,他心里一阵怜惜。

青叶骨子里非常传统,一路上,当他得知此前不受待见的巫师和各方权贵给予母亲大人不公平的对待,甚而威胁到皇权的时候,他已经怒不可揭了,在听到母亲大人愤怒的呐喊声后,他压抑的血性同时爆发了,叫嚷道:“将这里的人统统杀光。”

随后500战士在祠堂展开了疯狂的屠杀。

这个夜晚,大概是青梅人生中见过的最恐怖的画面。她被母亲西门郡羽紧紧抱在怀里,但是她的眼睛一直睁开着,她看到,到处是哭丧的脸,到处是惊慌的尖叫,到处是鲜红的血,到处是闪着清冷亮光的钢刀,到处是残肢断臂,到处是掉落的头颅。

西门郡羽看到这些画面,此前被压抑的那颗心终于释然,她看到儿子青叶掌控了大局,于是巍巍颤颤站了起来,然后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嘲笑声,笑声带着讽刺和戏弄,她笑她得到了诸神的眷顾,她笑她终于摆脱了这些糟糕透顶的拷问,她笑这些蝼蚁依旧没有逃离自己的手掌心,她笑她那些秘密依然还是秘密,她笑黑暗的世界里终于露出了一丝亮光,同时,她笑她自己成了这个世界最后的胜利者。

此后,宝墩城恢复了往日的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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