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小夭窝在摇椅里,“邶,你不用回山里吗?”
邶跨坐在门口那株高大的槭树上,两条腿垂着,两腿中间放着个药碾子,手里握着碾子,一下一下碾碎药材,“不用,已经忙完了。”
“这么久,在忙什么?能说吗?”
邶拿着碾子跳下树,在小夭额头上吻了吻,笑道,“多亏了你,鬼方氏接管了涂山家的生意以后,从高辛往来清水镇方便多了,小祝融能暗中支持的也更多了,从前运不进来的兵器,攻城器械,现在源源不断地进来,这一个月,我便忙着调配军备,扩大军营,过几日带你回山里,让你看看我们的新装备。”
小夭看着邶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似满天繁星。他像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年,在困境里苦撑了许久,终于挨到今日苦尽甘来,意气风发。小夭踮起脚吻上他唇,又立即离开,退后了一步,“相柳,我真高兴。”
防风邶环着她的腰,“别认错了,我是防、风、邶,你的未婚夫,相柳,那是有妇之夫。”
“就不,我就要叫你相柳,相柳,相柳,相柳,我就喜欢有妇之夫。”
防风邶笑着转身,向后朝小夭伸出手,“走吧,去回春堂露个脸。”
小夭笑嘻嘻地握住邶的手,一起走到回春堂门口。
此时回春堂里看诊抓药的人不多,院子里只有老木一个人,正在劈柴。
老木见有人站在门口不动,招呼道,“看病进屋,屋里有大夫。”
小夭与邶相视一笑,“老木,是我。”用的是小六的声音。
老木愣了一下,手里的柴倒在地上,“你是?”走近去看,却不认识,摆了摆手,嘀咕着,“老了,糊涂了。” 复又大声说,“二位是要看病还是抓药啊?”
小夭笑起来,“老木,我是小六,我带夫婿来看你们啦。”
“真是小六?”
小夭变成了小六的模样,“这下对了吧。”
老木向后退了一步,伸着脖子瞪着眼用力看仔细,“哎呦,还真是小六。你回来啦,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老木说着,鼻子发酸。
“哪能呢?”小夭这么说着,心里想的却是曾经,她确实几十年都没回来,再回来时,老木串子都已经不在了。
小六的样子,老木觉得亲切,正想伸手去拍小六的肩,想起她是女孩,身边还站着个相貌英俊提拔的男子,只好收了手,“小六,我听说你是高辛王姬,是真的吗?”
此时桑甜儿和串子,还有那个新来的伙计都站在老木身后。
小夭点头,又变回女子模样,“是,正式介绍一下,我大名叫高辛玖瑶,小名小夭,你们叫我小夭就行,” 小夭拉着邶的胳膊,“这是我夫君,防风邶。”
“啊,”老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看小夭,再看看邶,“般配,是般配。”
“哎呀,快别站着了,快进来。”
桑甜儿见是六哥回来了,说着就要给她磕头,小夭忙扶起她,“甜儿,不用谢我,你做的很好,回春堂比我在的时候更好了,如今就快做母亲了,真好。”
“要不是六,不,小夭你救我出苦海,我都不知道烂在哪条沟里了。”
老木关了门,拉着小夭和防风邶聊起近年来的事,小夭把自己的身世跟大家伙说了,也介绍说邶就是宝柱。老木一开始还有些局促,他虽见过些世面,却还没见过王姬这么大的人物。
小夭还跟从前一样,跟他们说自己在高辛轩辕的见闻,最主要的,还是夸防风邶,说他灵力好,相貌好,性情好,总之就是哪哪都好。说得串子悄悄离开,躲进了屋里。
晚饭时分,小夭请大家下馆子,老木爱喝酒,邶就陪着他喝,小夭夸奖桑甜儿能干,叮嘱串子好好照顾桑甜儿,不可三心二意。
直到入夜,几个人才各自回家。
小夭洗了澡,洗去一身酒气,躺在榻上,摆弄着邶的头发。
“邶,有时候,我觉得这日子就像做梦一样。”
“美梦还是噩梦?”
“当然是美梦,有你在我身边,简直美得不能再美了。”
“要不,我掐你一下?”
小夭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不用,我知道,我没做梦,这一切真的不能再真。”
邶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睡吧,做个好梦。”
小夭乖乖闭了眼,嘟囔着,“我要梦见个九头妖。”
邶下了禁制,搂着小夭酣酣入梦。
第二天上午,邶早已醒了,在院里喝茶看文书,小夭还睡着。
邶忽然放下手里的东西,冷笑着哼了一声。
过不多时,敲门声响起。
邶踱着步子走到门前,开了门,笑道,“殿下,好久不见。”
颛顼没说话,飞快地向前探身伸手想抓邶的衣领,邶一侧身,颛顼没有依凭,差点跌倒。
邶好心地扶住他,“殿下小心。”
颛顼没什么表情,“小夭呢?”
邶挡在门口,朝屋里看了一眼,“小夭还睡着。”
颛顼微微皱眉,“二公子这是不打算让我进去?”
邶一挑眉,“是。”
颛顼冷笑,“别以为你在青丘出了风头我就会怕你。”说着手里握着金灵短剑,猛的刺向防风邶。
邶向后闪身,躲过锋芒。颛顼见一击不中,反手握着剑柄,又是一击,刺向邶的脖颈。邶冷笑一声,动都未动,当啷一声,一股强大的灵力震掉了颛顼手里的剑。
“殿下想要比试,我陪你去外面比试,别在这里打扰小夭睡觉。”
屋里,邶虽下了禁制,可小夭似是可以感受到邶气息变化,忽然惊醒,见邶不在身边,忙披了外袍趿着鞋走出来,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垂在身后,脸上还带着初醒时的红晕。
邶察觉小夭醒了,回身往屋里走,颛顼趁势甩出木灵长鞭。邶没回头,抬手抓住鞭尾,那鞭子瞬间冻结,颛顼想收收不回,邶一抬手,长鞭断成两截,邶手边的一段落地,摔的粉碎。颛顼脸色铁青。
小夭开门,见邶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又打架去了。”
颛顼见到小夭披散着头发,脸上挂着红晕,竟忘了去捡短剑长鞭,愣愣地站在那里,一瞬不瞬地看着小夭。
邶走上前笑着给小夭挽了发髻,从怀中拿出簪子簪好,替她拢了拢外袍。低头看见小夭的鞋没穿好,蹲下身为她提上鞋子。“天气还冷,要穿袜子。”用灵力给她穿好了袜子。
邶蹲下时,小夭忽然看见了立在门口的颛顼,惊叫一声,“邶!”手指着颛顼,“他怎么来了?”
邶站起身,“想见你吧。”
“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小夭看见一地的碎屑,“你们打架了。”不过看样子,显然是颛顼吃了亏。
可她还是不放心,握住邶的手腕探他的脉息,确认他真的没受伤,才挽着他胳膊走到门前。
颛顼听见小夭的声音,如梦方醒,弯腰捡起短剑长鞭,起身时竟微微红了脸,“小夭,我听说你来了清水镇,特意来看看你。”
小夭翻了个白眼,“你消息倒是灵通,你是不是欺负防风邶了?”
“我没有,”颛顼急着辩解,“我是想试试他的身手。”
小夭冷笑一声,“试出来了吗?”
“快了,” 颛顼手里握着短剑,“二公子,敢不敢再跟我比试一场?” 颛顼自认为能从招式上发现防风邶的破绽。
“我没时间跟你比试,小夭饿了。” 说着一抬手,石桌上茶具文书消失不见,变成了热气腾腾的早饭,包子豆腐脑,还有小菜。
邶递给小夭一把勺子,“多加香菜,不放葱。”
小夭嬉笑着走到桌前坐下,“你也没吃呢吧。”
邶也笑,“嗯,等你一起。”
小夭和防风邶旁若无人,各自拿起一个包子,小夭盛了一勺豆腐脑,喂到邶嘴里,全然不顾一旁僵立着的颛顼。
还是邶回头招呼了一声,“殿下,别光站着,坐。”
颛顼回过神,他知道小夭跟防风邶感情很好,却不知好到何种程度。今日见了,满心的酸涩懊恼,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明明是他先来,小时候一起许过诺,发过誓的,可现在…
“小夭。”
颛顼刚开口,就被小夭拦住,“颛顼,我不赶你走,但你让我好好吃完这顿饭。”
“好,我不急。”
小夭咬了一口包子就一直盯着邶,邶递了眼刀过去,小夭只好看回豆腐脑。防风邶知道,小夭又要数他是不是咬了九口包子—— 一个头一口。
小夭吃完,桌上的碗碟消失,雪花点点飘落,重又摆上茶具。
小夭倒了杯茶,用灵力凉了,喝了一口,递给邶,邶接了,就着小夭喝过的喝一口,起身又倒了一杯,放在小夭手里。
“现在说吧。”小夭笑眯眯地看着颛顼,她吃过饭,人精神了许多,心情也更好了。
“小夭,你见过相柳的真容吗?”
“当然见过。”小夭点头。
“你觉不觉得,防风邶跟相柳,长得很像?”
小夭看着防风邶的脸,认真地思考,笑着点头,“确实很像,都是我喜欢的类型,好看的要命。” 邶忽然觉得,小夭笑得像个白痴,这个白痴,让他爱到发狂。
颛顼继续问,“你同时见过相柳和防风邶吗?他们两个人一起出现?”
小夭瞬间明白了,颛顼一定是从哪里听说了相柳就是防风邶,可他生性多疑,一定要亲自确认,才能相信,所以今天他来了。
明白了颛顼的目的,小夭觉得轻松多了,喝了口茶,茶杯放到桌上,“没见过。”
“你想没想过,他,防风邶,就是相柳!”颛顼很激动,声音很大,指着防风邶,眼神凌厉。
小夭最看不惯颛顼指着防风邶,灵力凝成冰刃指着颛顼,“我说过,不要指着邶,他不是你可以指的人。”
颛顼眼眶发红,歇斯底里,“小夭,他欺骗了你,你还这样护着他。”
“他又没说他是相柳,怎么能算欺骗呢?”小夭满不在乎,“再说,就算他骗了我,我也会原谅他,谁叫他长得好看呢。”
“小夭,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
“长得丑也不能当饭吃啊,难不成,你吃过?”
“小夭,你不要这样。”
“我哪样了?我说的没错吧,长得丑也不能当饭吃,既然都不能吃,为什么不选好看的?”
邶强忍着笑,要不是用了灵力,恐怕脸就要红了。这个小妖精,胡搅蛮缠的功夫见长。
“看来今天还有的聊,”邶站起身走去关了门,走回小夭身边,却没有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颛顼,“殿下,你见过相柳的真容吗?”
颛顼别过头,“没有。”
邶笑道,“我也没有。” 邶又坐下,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你若觉得我是相柳,我当一当他,倒也无妨。”
颛顼正要开口,邶又笑着说,“只是不知,相柳的那位夫人,可有小夭这般貌美,性子有她这般好,若是我当了他,夫人是个丑八怪母老虎,那我岂不是亏了?”
小夭强忍着笑,“相柳的夫人我见过,模样还算不错,却甚是凶悍,”她上下打量防风邶,摇头道,“我看你,制不住她。”
“防风邶!”颛顼已经听不下去,“就算你不是相柳,那小夭与相柳的关系,你可知晓?”
“什么关系?” 邶挑眉。
颛顼看了眼小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跟相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