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暮右手杵着盲杖,脚踩青石板铺成的路面,阮墨雪带她从堂屋侧边的走廊绕过去。
刚到纸糊的雕窗外,屋里骤然传出青花瓷茶盏被用力砸碎的声音,嘭地,震耳欲聋!
阮墨雪紧忙顿住脚,身子退回来靠墙而立,幸好还没跨过门槛。
坐在堂屋正中央的霍老太面色铁青,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动了大怒,“叫他滚!”
她左手的胳膊压在身侧桌案上,掌心死死握住桌角,凌厉的视线直剜着前来报信的管家,“一个野种,还敢自称霍家的四先生,假借贺寿的幌子刻意跑来膈应我,这么多年,他还是跟那死去的贱人一样不知廉耻!”
“妈。”霍老三即从座起,“您别为了那杂种气坏身体,这不正中他下怀吗?”
霍老太哼了声,“我死了我还有后,他有吗?年近半百的人,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这辈子,他也休想了!”
楚暮听着屋内二人的对话,大概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霍家还有个她不知道的四爷,只不过是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子。
庞拓给她的那份霍氏家族录音资料里,从未提过有关此人的只言片语。
这时候的楚暮根本不会知道,就是她素未谋面的这位霍四先生,竟与她的生活息息相关,甚至某一天,会让她颠覆认知,并跌入那万劫不复。
蓦地,裤兜内一串手机铃,来电突兀,猝不及防,楚暮生怕惊扰到正堂里的人,连忙伸手摸进去,捂住底部的传音器。
她手机开着盲人模式,操作简单,播报说是一个陌生号码,楚暮没有保存联系人。
在佣人陪同之下,她顺着走廊往回走,拿出手机捧到耳边轻声说话,“喂。”
“过来,东苑。”
男人的嗓音透过声筒的传感器,要比平时更加磁性低沉,“别惊动旁人。”
纵使他隐忍力极好,楚暮还是能从那零星碎语中,听出一丝不对劲,“霍占极,你怎么了?”
“快点儿。”
他言尽于此,也不多费唇舌,说完便挂断。
楚暮眼眸溢满疑虑,阮墨雪瞧她一直愣愣站在屋檐下,禁不住上前询问,“占嫂,出什么事了?”
楚暮虽心有不解,却很快敛起神色,“墨雪,老夫人眼下正是气头上,我们也不好进去撞枪口,方才我朋友打电话,说想找我借点钱,我老公给的那张银行卡还没绑定手机,我得先回东苑一趟。”
她这一声‘老公’,唤的实在缱绻自然,便是连结婚近两年的阮墨雪,哪怕同样背着霍廷,也没法这么娟娟动听的喊出口,“行,走吧,我陪你。”
“不用了。”楚暮断然拒绝,怕阮墨雪执意要跟,便旁敲侧击道:“刚才推脱了你们的一番好意,我已是过意不去,有吴嫂陪我回去就成。”
阮墨雪目光落在女人微展着的笑颜上,楚暮含沙射影的一句话,是在暗暗提醒她方才项链一事闹出的尴尬,“……好。”
见楚暮走远,刚来不久的霍云裳,这才从走廊拐角出来,“二嫂。”
她走过去同阮墨雪并肩站立,噙笑道:“你说我占哥,做了快三十年佛子,怎么就一声不响结婚了呢?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女人么?”
阮墨雪扭头,漠然看向她,“结婚不过是奶奶的意思。”
“如果占哥心里不乐意,这世上,可没人逼得了他。”
阮墨雪闻言,视线淡扫了她一眼,女人潭底的情绪埋藏很深,最终什么话也没再说,折身朝着另一方向离开。
霍云裳略挑眉梢,一脸的嘲讽。
再会掩饰又如何?
阮墨雪爱的人是霍占极,她霍云裳早就心知肚明。
东苑。
佣人把楚暮送至厢房门口,便不敢再靠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