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所有的人眼里,徐靖伦这个千金大小姐,傲娇、任性,甚至有时候会有些蛮横无理,浑身带着刺,一不留神就会被她刺伤。
可刺伤我们的时候,她也会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明明那么渴望靠近身边的每一个人,到最后都会弄巧成拙,偏偏还倔强的像块石头,总是在无人处硬生生地将自己的眼泪压回去,然后再孤傲地昂起头,
所以有时候会显得有那么一点,讨厌。
可如今站在门外看着这般模样的徐靖伦,我们都不由得心疼这个拧巴的姑娘。原来这些年她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光鲜亮丽。承载着家人所有的斥责与怨怼,还得时时被家人耳提面命,感恩着所有人的付出,努力将自己活成父母期待的模样。无论身上的鳞片多么色彩斑斓,只因不是父母所期许,她都得血淋淋的扯下来,还得努力捂紧自己的伤口,因为这些伤口在父母眼中也是有错的。
场面一度陷入僵持,陈老师瞅准时机,上前圆场,“那个徐总啊,靖伦期末考试压力有些大,说的话估计也不是真心的,咱先别着急,都是为了孩子,你说呢!”
徐明刚也顺势爬上了这个台阶,后退一步坐在了椅子上,而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为了她,我和她妈何必这么辛苦,给她创造这么好的生活,她可倒好,跟我要害她似的,我说一句她有十句。她也不看看,身边有多少人羡慕她这样的生活,要什么有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我们这么一顿付出,跟养了个仇敌似的。我都搞不明白,她有什么不满的。”
“爸,有话好好说,靖伦她……”徐靖曜慌乱不已,想要劝说父亲,又想上前拉住离开的妹妹,“靖伦,爸什么脾气你也知道,不管有什么事情,咱们先回家,回家再说。”
“哥,那是我的家吗?”徐靖伦慢慢地推开徐靖曜拉住她胳膊的手,心痛无奈地看着他,“家应该是那个样子吗?”
“那你告诉我家应该什么样!”原本好似要熄火的徐明刚突然大吼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上前劝慰的陈老师也推到一边,“徐靖伦,我就弄不明白了,你整天一副我们欠了你的样子,到底是要干什么!”
徐靖伦最后一丝期许,熄灭了。
她看着怒不可遏的父亲,眼里的悲伤一点点地被无奈掩盖,而后她禁不住的苦笑起来,跌跌撞撞的推开徐明刚,像个剥离了灵魂的木偶人。
“靖伦,你要去哪儿?”徐靖曜拉住她
“别管我了。”语气悲凉。
“我是你哥,我怎么可以不管你。”
“谢谢你,哥。我以前一直觉得你讨厌我……”
“你是我妹妹,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徐靖曜拉起她的手,“跟哥回家吧。”
“哥,你永远都是我哥,但那个家,我不会再回去了!”
“靖曜,你让她走!”徐明刚大手一挥,受不了父亲的权威被挑战,“徐靖伦你听清楚了,今天你要是敢走了,你就别想再花我一分钱,你别认我这个老子了。”
“好!”一个字,铿锵有力,徐靖伦双手掸掉脸上的泪,长呼一口气,转过头坚定地看着徐明刚,“从今天开始,我不再花家里的一分钱,至于我以前花的钱,你也统计出一个数字,我将来一定会还给你。”
“靖伦!”徐靖曜大声地喊着自己的妹妹,追出门外也只能看着她坚定且越走越远的背影。
徐靖伦真的就没有回家。
那天和大家一起回到宿舍后,徐靖伦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床上,一动不动的坐到了天黑,我们都没有上前打扰她。我们照常在宿舍进进出出,玩玩闹闹,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偶尔谈起一点小八卦,也如往常般打打闹闹,然后各自收拾自己的行李,准备打道回府,迎接接下来漫长的暑假。
大家都以为徐靖伦只是意气用事,过不了几天等到徐明刚气消了,自然还能过回她大小姐的时光。可只有我知道,她是认真的。
那个暑假,徐靖伦没有回家,一个人留在了海川。即便是在学校下了通知,我们那栋宿舍楼要进行翻修,任何人都不能住在里面,她还是没有离开海川。后来我才知道,她找了其他学院的朋友,以要在海川玩为借口,借住在了朋友的床位。然后就开始疯狂的找工作,最后找到了一个奶茶店的暑期工和一个化妆品品牌的兼职销售员,一小时8块钱。
每天两份兼职,忙得前脚跟打后脑勺。说实话我还真想象不出来向来出手阔绰,手里没有过百元以下面值人民币的徐靖伦,是怎么熬过那些难捱的时光的。
好多年后我再见到她,她已经是一名近千万粉丝的美妆博主,我还是总忍不住问她这个问题,可她总是讳莫如深,依旧高傲的昂着她那养护的如天鹅一般的脖颈,大言不惭地说道,“我那段光辉灿烂的时光,只可珍藏,不可外泄。”然后自信优雅地踩着高跟鞋,迈向她选择的前方。
多年前她亮出了一直蜷缩的翅膀,勇敢地飞向了未知的未来,从此五彩斑斓,任她着色。
仅仅是一年的时间,好似过了半生,我的19岁好像多少有些另类。我望向窗外断断续续拖着行李离开的人群,欢声笑语、意气风发,成群结队……各色美好的词,用在大学生身上,总是恰如其分,不多不少。
可我却觉得很沉重,总觉得看似平静的生活,只是短暂的假象。
原本和罗涔相约去看猴面包树,被挖空了心,依旧可以有着蓬勃无穷的生命力的树。只可惜,罗涔放了我鸽子。他得留下来为他妈坚守阵地。罗勇那位养在外面的情人,比我们想象的要难对付,能做小三的人,可不是电视剧里那种只有胸却没脑子的人。
罗涔不想让我插手他们的家事,而我也确实没有立场管,所以我准备回家。正好赶上阿光他们有几场商务活动,最后一场就是在滨海。阿光发消息问我愿不愿意兼个职,做他们的助理,并且许我一个小时10块的高薪,外加一碗方便面。
话说我也好久没看他们的表演了,有这种近景观台的机会,我也就欣然同意了,毕竟免费的便宜不赚白不赚。
学校的人好像都走光了,尤其是到了一个雨季,世界笼罩在淅淅沥沥的时光中,我总是能莫名其妙的感受到悲伤,像是青春期喋喋不休的伤春悲秋,在某个不经意的时间,就会包裹着我。
去和阿光会合还有一段时间,我撑起了一把伞,一个人无聊的在校园里像个游魂一样晃荡。路过篮球场的时候,空荡荡的球场,能听到球框网兜滴下的雨水,一晃眼,那些阳光蓬勃的身影奔跑在眼前,美好的像是一场梦境,却在下一秒传来了“救命”,瞬间碎了一地。
走到篮球场的最西面,我转了弯,来到了九畴湖畔,满湖的荷花在下雨天好像更加清丽,即便是疾风骤雨让它们几经受挫,零星的花瓣落在湖面,依旧不改这一湖荷花的倔强雅致。
那边好像就是程CC落湖的位置,那里的荷花开的最好……
“干嘛呢,不在宿舍等我,跑这来干什么!”阿光撑着一把黑伞走上九畴湖的石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