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秦关当时想了很久,都没有想透。
岳父明知道他和戚敏的关系,明知道,却始终什么也没有说。
出院后,岳父仍旧住在了嘉园小区,保姆冯姨过去照顾他,徐如意则常带着小梨子过去陪他。
秦关当然也要过去,他是女婿,于情于理都得去床边伺候,不管他内心有多么不愿意。
是的,他不愿意去。
岳父身体本就瘦弱,手术让他瘦了一圈,他其实可以起身,缓慢行走,但佝偻着腰身,走得费力。
徐如意不让他多走,总是搀扶他坐在沙发上,或者坐在阳台那宽大的椅子上,给他盖个薄毯子,让他晒太阳,看书,和小梨子玩耍。
他的精神看起来不错,胃口也在渐渐恢复——保姆冯姨的厨艺相当好。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地方运行,除了秦关。
每一天,每一次,秦关踏进嘉园小区的那个房子里,一颗心就彻底提起来,吊在嗓子眼,不受控制地左摇右晃。
他害怕岳父当面问他,又害怕岳父一直不问。
他希望岳父能给个机会,支走所有人,单独和他谈——应付的稿子他都背得滚瓜烂熟。
他可以认错,可以下跪,可以也愿意做一切弥补工作。
但是,岳父却像没事人一般,该吃吃该喝喝,和小梨子玩得不亦乐乎。
他是打算放下、翻篇么?
可如果是翻篇,为什么又对秦关置之不理?
是的,从岳父住进医院,准确地说,从他目睹戚敏喝了他秦关的杯子开始,他就不看秦关一眼。
不看,不问,不理,将秦关当作空气。
任由秦关煎熬。
煎熬,秦关只觉得度日如年,仿佛有把钝刀,一寸一寸地割着他的皮肉,让他每时每刻都在清晰地品尝着这生不如死的痛。
死不了,又推不开。
那柄始终悬在头顶的剑,不知何时掉下来的煎熬。
这种感觉——是的,这种熟悉的该死的感觉,又从小时候那个肮脏的家,卷土重来了。
那只老狗最终在粪坑里沤成了肥料,没有人怀疑过秦关。
虽然那只老狗“摔死”前,成天一瘸一拐地跟在秦关的身后。
但,谁会怀疑一个小孩呢?
还是一个可怜的、营养不良的、比同龄人看起来更瘦更小的小孩。
秦关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他压根就没有害怕或者惶恐——那样一条又脏又臭的老狗,本来就不配活在世上,他是替这个世界抹去了脏东西。
他没有去粪坑看一眼。
也有同学嘲笑地问起:“咦,秦关,你那条丑尾巴呢?”
他也漠然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