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关无法再应对老何。
甚至,连老何那沉甸甸的目光他也无力接住。
他的五官僵硬,双眼茫然地看着前方,目光虚空,无法聚焦。
只有耳朵仍不受控制地吸收着老何的声音。
“十一岁,你对亲生母亲痛下杀手,十四岁,害死亲生父亲,只因为他们阻挠你过上更好的生活,确切地说,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可能阻挠你过上更好的生活!就因为要抹掉这份充满变数的可能,你,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毫不留情地对生身父母下手!”
“十来岁的孩子,双手就沾满鲜血!你这样的人,也配称之为人?畜生,不,畜生都不如!乌鸦都知道反哺,禽兽都会护亲,而你——”
老何越说越激动——身为办案人员本不该有如此强烈的感情,但,他实在控制不住了。
“你,秦关,这样的事情你能做得出来,什么伤天害理凶狠残忍的行为,你也都做得出!还有谁会不信?普天之下,十个人都会唾弃你这种人渣!败类!畜生!你不是善于玩舆论那套吗?接着玩啊!有种的就告诉大家你都干了些什么!看舆论怎么淹死你!”
秦关只觉得已经清明的脑子正在一点点混沌。
老何没有夸张。
酒鬼爹和疯子娘的事因为时间久远因为缺乏证据,目前是无法将他定罪,但是,那两件事一旦被曝光,对他秦关是极为不利的。
人人唾弃是必然。
问题是如今这个案子——戚敏死亡一案,他本来的计划是操控舆论搅浑这潭水,然后击垮徐如意,把她拖进案子里,只要徐如意承认转移尸体安置证据,那么所谓的证据会被作废,案件极可能再次重审。
案子越乱,对他越有利。
但是,如果这个节骨眼上舆论倒过来?
如此巨大的舆论压力,他该如何应对?
说不定,律师团队都会撤——臭名昭着穷凶极恶的嫌疑人,尤其是这么高的关注度,很少有律师愿意毁掉自家名誉前途来博这么一个必败的案子的。
秦关也已经没有重金另聘了——作为家属,徐如意一直拒绝提供资金为他聘请律师,他的私房钱撑不了漫长的诉讼期。
他需要钱,需要好律师,更需要一个极佳的舆论——他的律师此前花了不少钱,雇佣大量水军,还让人写了不少渲染他贫苦环境中不断奋发上进、入赘徐家后勤勉谦逊的文章,更是爆了不少徐如意的“黑料”,才引来了一大波同情的声音。
而这些,全都要没了。
如果幼年时期杀父案杀母案被曝光,整个舆论便会海啸一般压过来——谁会信任一个杀害父母的凶手?
“你输定了!懂吗!你骨碌眼珠子,怎么,还在这做春秋大梦?我告诉你,戚敏案你也翻不了身!杀害父母,杀害情人,杀害岳父,还有岳母……你手上沾染了这么多人的血,你不会还天真地以为,找个好律师,咬牙不松口,就能无罪释放吧?秦大律师,你的律师证难道是买来的?”
老何嘲讽地冷笑,双手撑在桌上,脸凑近秦关——秦关大口喘着气,眼睛不停地惶恐地眨着。
这种煎熬和挑战,即便是从前的自由身,都难承受,何况现在?
“我……”秦关开口,嘴巴却似被什么东西冻住一般,舌头僵硬,“我没有……你没有证据不要瞎说——”
“你没有什么?”
老何再凑近一寸,“哦,你没有人性!亲生父母都能下手!你没有道德底线,背叛妻子,杀害情人!你更没有羞耻!你岳父母资助你读书,把你养大,把你从那穷乡僻壤带到大城市,让你享受这人上人的生活,而你,却连他们也杀!亲手杀了他们,到现在,你甚至连一点内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