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流淌如溪河,转瞬即逝哎呦嗬”
中亚的乐曲,总是这般叮叮当当,清脆的如高原上的皎月。
革命尚未成功,本不应有宴会。
然友人临行,此苦中作乐,只当送别。
摧毁的房屋可以修,断裂的情谊合不上。行军的村庄里,支起了捆捆篝火。
中中亚的领土已经各自解放,然敌人却依旧逃往边境,恬不知耻地寻求外敌庇护,再反过头的回击同胞。
解放阵线的军队开过了哈萨克的南疆,与这里的革命军成功会晤。
今夜,既是为朱诩二人送行,也是为中亚解放阵线接风洗尘。
哈萨克的男女们手牵着手,在那暖得发黄的篝火边唱唱跳跳,将红袍子映着发橙,白衬子染着发黄。
沙沐在热情的簇拥下,也换上了一身哈萨克服饰,与那些同志们,牵成一环,笨拙着跳起了舞。
连潘杰希尔的雄鹰,都收敛了羽翼,抄起冬不拉,加入了这难忘之宵。
可这热场里,却唯独少了一人。
朱诩他去哪了?
高原的夜还是那样清亮,明明都是夜,树多了就不见五指,树少了,却连对方的皱纹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找了块浑圆的砂岩,故作孤独地,坐在了上面。
“能力者真的不怕冷吗?”
艾米尔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她披着厚实的驼绒毯子,却还是被高原上毫无遮拦的冬风吹得缩紧脖子。
“还好。”他转过身,将艾米尔也拉了上来。
“你的胳膊,怎么办。”
“它吗?”
朱诩抬起胳膊来,端详着那缺了整整半只的小臂,断面一直保持着金属化,保证着伤口不会失血和感染。
“会自己长出来吗?”艾米尔不清楚能力者的事情,只是单纯觉得,有如此破坏力的乙级,总该有同等强大的生命力才对的。
“哈哈,当然不会。”朱诩的语气,大概是自嘲。
能力者大多是玻璃大炮,有着灭城之力的人,体格也只比常人强不过几倍。
挨了刀子照样会死,遭了拳头照样会晕。
剩下的少数,就是那些被能力强化了体格的,可这种能力者,又没有远程或者大范围杀伤的手段。
但能断臂重生、自我治愈的能力者,至今未曾听说。
能救助他人的,国内只有秦家独大,也造就了那千金难求的圣树子实。
但又好在,五十多年前,就有了细胞定向再造技术,动手术取样后,只要一年,就能接回新培养出的断臂。
这之前,朱诩试过,像造白磷一样再造血肉,可人的细胞何尝难做,他别说是造胳膊了,就连一颗红细胞,他绞尽脑汁,也只变出一地的无用的多糖,还原DNA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
能力本身最违背科学,却又处处紧咬着科学。
“那你就要这样一辈子吗?”
“华夏里有能治好我的办法。”
“真的吗?是什么办法?”
“不算熟的朋友家里有能够让人几乎起死回生的‘仙丹’。就算是断了好几年,也能重新长出来。”
他说的就是秦家的大秦圣树。
“您可以替我买些吗?有许多战友都残疾了。”
艾米尔无比真诚地恳求道,就连敬语都用上了。
“是...不,我做不到。那东西,一药难求,先不说产量不够,但就是价格。说实话,一颗药的价值可能要比你们买所有武器的军费还贵。”
“哦...是吗。”
她失落的低下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旧军靴。
“我家里倒是一直备着一颗,你要是急需,就让给你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可她却是不可置信地扭头望着。
“有货的话我再去求,没货的话我就做手术。虽然我家也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去买,但我拖着断臂去求的话,秦叔大概还是会送我一个人情的。”
想到自己拖着断臂去撒泼的样子,朱诩把自己都说笑了。
“父亲他在遭受政变的时候,伤到了许多地方,结果现在,就只能坐在后方指挥,医生说,他要是再这样操劳,会活不到胜利的。”
“你父亲?他是...艾哈迈德先生吗。”
“是的...”
“我一开始也怀疑过的,看来我脑子也不笨吗。还是按我刚才说的那样哦,就把我那份药送给你了,领袖得有个好身体,才能引领人民走向胜利。”
朱诩说得是如此轻松,丝毫不在意自己那突兀的断臂。
“您突然变了好多。”
几天前,朱诩还幼稚的像个孩子,现在却比无数成年人都要稳重。
“哈哈,经历了这么多,不想长大都难。”
“您觉得我值多少钱...”
轻松的话题中,她突然甩出了这样怪异的问题。
“什么钱?你是说你的价值和作用吗?”他只当是她的汉语不熟练。
“在我的家乡,女孩子是没有世俗恋爱的,要么遵从父亲之言,要么就是被人买去。父亲他是在华夏当过大使的,心里早就向着你们的主义了。可他又是阿富汗尼人,掀不动这几百年的根深蒂固,哪怕将我也送到了华夏留学,也堵不住周围的闲言碎语。所有人都在问他,‘高原明珠’将会落入谁家。”
艾米尔托着腮,她说话一贯这样直白。
“事先说明,我很喜欢你,你稳重、强大、珍重他人的生命。要是不嫌弃我的话,就将我买走吧,虽然我肯定不值这些钱,就全当是给我打个友情折吧。”
“这...”朱诩一时间失了主意,刚才还夸他成熟,在听到这莫名其妙甚至算不上告白的怪请求后,他还是一瞬间变回了那个单纯的孩子。
“我不强求你喜欢我,就当作是买个终身仆人,我也愿意去换。父亲跟别人好交代,也不影响你回国后的谈婚论嫁。”
“可是...”朱诩沉默了好长一会,直到那悠长的歌声都淡了起来,他才突然站起身。
“艾米尔,我同意了,你的价值刚好够换药。”
“谢谢您。”与他一起沉默的那段时间里,她喜过、忧过、紧张过、害怕过,但等了这么久,什么情绪都冲淡了。所以,听到答复后,她也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只有那么一丝丝的庆幸。
“既然你是我妻子了,按我那边的法律,那这药是不是我们的夫妻共同财产?既然是共同财产,我就把它免费送给你了。既然都送给你了,那我不就没有买你的本钱了吗,那我的购买就不成立,你当然还是自由身了。”
他想了半天,就想了个这种忍俊不禁的办法。
艾米尔听后,也愣了许久。
“谢谢您的好意。”
看来,他的确不喜欢自己,宁可想了这种笨办法,把那样珍贵的东西送给自己,也不肯收下这白送一样的自己吗。
“按你那边的习俗,我们之间是行不通了。那就该按我这边的了,和我自由恋爱吧,就按华夏的方式来,好不好?我也超级喜欢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