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静静地吃完了饭。
夜色渐渐临近,申泽把挂在院子的周暮宇的衣服全部都收了回去,秋日夜凉,衣服怕也是干不了的。
屋子里生了火,周暮宇翻动着申泽整理好的他的东西,却没有找到七古玉。七古玉虽不重,但一共七块,没有什么较大的箱子袋子,也是装不下的。
正思考着七古玉可能掉落的地方,申泽就走了进来,“公子,这是你的东西吗?”他手里端着一只装饰华丽的箱子,上面贴着一张字条:周尘亲启。
周暮宇皱了皱眉,把箱子放在了桌上,严肃道:“你从什么地方找到的?”申泽道:“刚刚有人敲门,只看到了这个箱子,没有看到人。”
周暮宇打量着那只木箱,来人知道他的名字,肯定知道他前世的事情,十分不简单,这箱子里的东西可能也是关键。
申泽见周暮宇皱着眉,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这周尘……是何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周暮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伸手打开了箱子,果然,七块古玉整齐的放在箱子里,另外还有一张白纸,上面只写了两个字:进京。
那人能找到他,必然与周族之谜及他们来到这个世界有关系,此次进京,他肯定会遇到些什么。
“放心,不会有危险,周尘……是我的朋友。”周暮宇取出那张纸,箱子中并没有机关,七古玉放在里面很安全。申泽点了点头,生好了火,把周暮宇的衣裳放在火上烤干。
周暮宇合上箱子,脱掉了身上宽大的衣裳,裹着被子坐在了申泽的旁边,火光旺盛,却也不刺眼,照在周暮宇的脸上,可以看到眼角处有一条不太明显的伤痕。
“申泽,你去京城考什么试?”周暮宇接过了自己的上衣,摸了摸,已经差不多干透了,很暖和。申泽放下了手里的衣裤,提起了桌上的壶给周暮宇倒了一杯茶。
“我家世代都是学医的,也走访四方,给许多达官显贵看过病,至少从技艺上来讲,还未有过差错的,但是也只是江湖医生,上不了正堂,我爹临走之前,嘱托我若有意愿可以进京考取御医,一是为了家族有传,二也是为了我的前程。”申泽难得说了这么多的话。
周暮宇点了点头,笑了起来道:“那好了,周尘让我进京,我正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申泽道:“公子身上的伤还未好全,早些休息吧。”他起身帮周暮宇铺好了床褥。
周暮宇站起身,一不小心把身上披着的被子掉在了地上,赤裸着上身,还有不少的伤痕印在胸膛上。
申泽转过身来,一眼便扫到了周暮宇赤裸的上身,皱眉道:“公子,身上的伤口不可见风。”周暮宇笑嘻嘻地裹好了被子,直接扑到了床榻上。
“申泽,你为什么总喜欢叫我公子?”周暮宇仰头看着给他盖被子的申泽,发觉申泽的耳根有些泛红,咳了一声,转过了头。
申泽的目光有些躲闪,道:“因为公子给我的感觉不同,仿佛似曾相识。”周暮宇没有说话。申泽忽然笑了起来道:“可能我与公子上辈子相识吧,对了,公子,你的项链上沾了泥土,我已经清洗干净了。”
周暮宇转过头来,床头前放着一只木盒,里面就是黎泽逸送给他的项坠,周暮宇随手拿起来戴在了脖子上,道:“谢谢你。”
申泽坐在了榻边的凳子上道:“公子不用道谢,此番进京可能还要请公子帮忙。”周暮宇笑了起来,坐起来道:“刚刚还说不用我道谢,怎么还要请?”申泽有些不好意思,微微颔首道:“公子,你还是盖好被褥吧。”
周暮宇低头扫了一眼,忽然问道:“申泽你是不是……”申泽猛地转过了身去,压低声音道:“抱歉,我确有些倾慕公子的心意,但与公子无关,公子已有婚配,申泽明白。”
周暮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屋子里安静了许久。申泽转过身来,看着周暮宇询问的眼神,似有些犹豫,许久才道:“公子无需回答,我知道公子已有婚配,我只想与公子同行,做个知心朋友,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周暮宇猛地拍了申泽一掌,申泽差点摔倒在地,周暮宇连忙拉住了他,笑道:“力用大了,申泽,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我自是相知关系。”
申泽笑了起来,道:“公子早些休息吧,明日准备启程。”周暮宇愣了一下,道:“嗳?不是三天后吗?申泽你……你骗我!”申泽被周暮宇追着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屋子里的火生的很旺盛,很暖和,周暮宇躺在床榻上,摩挲着手上的戒指,这张突如其来的进京纸条谜团很大,但也给了周暮宇一条可走的路,即使是坑,他也只能跳进去,才知道挖坑的人是谁。
窗外夜色漆黑,遥远的帘幕上挂着廖廖几颗星星,孤独的弯月也藏在了云后。京城中一片安宁,皇宫里,皇帝搂着他的美妃已入梦中。
忽然,尖锐的陶瓷破碎声从屏风侧面传来,惊醒了睡梦中的皇帝,昏暗的烛光中,可以看到屏风侧立着一个人,纹丝不动。
“来人!有刺客!”皇宫外太监的声音响遍整个寝宫,转眼之间,一列的侍卫便冲了进来,那人立在屏风旁,没有任何的慌张,任由着侍卫将他带走。
片刻,宫中再一次的安静了下来,皇帝似乎觉得不解气,对站在旁边的太监道:“留着他,朕要亲自审问!”
“嗻!”太监应了一声,急忙去传旨。
黑暗中,那堆破碎的陶瓷片十分地显眼,带着使人不寒而栗的光芒。皇帝盯着它许久,才被怀中的美妃拽回了榻上,才算安稳地睡着了。
侍卫带着那名刺客到了牢房中,收到了皇帝的口谕,便先把他关了起来,没收了他的剑,剑身带着煞气,侍卫也只能扔在一边,不敢乱动。
“这个人啊!估计有苦受了。”两个侍卫坐在桌前边吃边聊着,偶尔转头看看那个静立在狱中的刺客。
“什么不当!当刺客,还敢来行刺皇上,肯定是不想活了,我看……”话还没说完,两个侍卫的首级便已落地,鲜血缓缓淌了下来。
那把煞剑在侍卫的衣裳上擦干净了血渍,缓缓地回到了‘刺客’的手里,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剑,眉眼间有一丝无奈。
坊济村里,躺在榻上的周暮宇猛的睁开了眼睛,“泽逸!”床头的粽子被吓得叫了一声。周暮宇喘了口气,目光落在了放七古玉的盒子上,这次进京可能会遇到黎泽逸,他有预感,黎泽逸可能有危险。
此刻,躺在榻上的申泽也同样睡不着,他今天一时冲动向周暮宇表白了心迹,他们虽然才相识几天,前几日都是他在照顾周暮宇,但他能感觉到周暮宇身上的秘密很多。
申泽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至少周暮宇还没有排斥他。
此刻的上海还是白天,日本人的通信系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仅存的几个日本特务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组织,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唯一活着的季煊炀立在火车站里,沉默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就在昨夜,他收到了一封信,信中只有几个字:主人对你任务完成的程度很不满意。
他垂下了头,看不清表情,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伸出来一只手,死死的攥住了季煊炀的脖子,将他拎至了半空中。周围的人们被这一场景吓得四处逃窜,刹那间,火车站里就只剩了季煊炀一个人。
“求求你,绕过我……”季煊炀狰狞着脸,眼珠几乎都要爆出来了,窒息的恐惧早已将他笼罩了起来。
“给你阴魂,你却还失败了……”鬼魅一般的声音在空荡的车站里响起。季煊炀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的眼中渗出鲜血,全身的血管在一瞬间爆裂,血腥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不远处,一辆火车呼啸而来,那只手随意地将季煊炀的尸体扔在了铁轨上。不过几分钟后,火车站里再次人山人海,仿佛方才那一幕没有发生一样平静。
调查组遗骸不远处的地牢里,冷语然终究还是死了,死状极惨,她刚准备坐车离开北平就被庞殊全的人抓到了这里,冷家因为失去了与周家联姻的机会,从前赊下的账早已经堆成了山,冷父并不是一个好父亲,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庞殊全发了横财,悄悄卖女换钱,将冷语然推进了火坑里。
庞殊全在调查组附近安置了房子,建了地牢,本是打算囚禁白珂,但他也不会在意多加一个美女,便答应了冷父的条件,并且要挟冷语然进了调查组。冷语然刚被卖到庞殊全家里的时候,偶然看到了庞殊全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结果被庞殊全发现了,便开始了毫无下限的折磨。
冷语然的尸体靠在墙边,早已经凉透,眼睛却还睁着,墙壁上,留着她用鲜血写下的两句话:庞殊全,你计划的失败他早已经知道了,你会付出代价的!字迹在慢慢消失,还有冷语然的尸体。
随着生死计划的失踪,日本人隐匿在暗处的几个窝点也不知为何被顷刻间歼灭,他们企图提前开动全面进攻的计划灰飞烟灭,只得暂时搁置。这大抵是周族几千年以来做的最值得纪念的一件事了,但这件事不会有人记得,七古玉和周暮宇以及周族的所有消息都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消失的一干二净。
历史的齿轮依旧在缓缓向前滚动着,所有的故事都有着它注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