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绣方打了半辈子仗,从来没有得到过如此盛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成为国人心中的英雄。以前,他觉得青史留名只是酸腐文人的追求,还是地盘和女人实在。现在的他有地盘有女人,居然还能够在活着的时候青史留名,不枉此生了!
妇好和姬逾的法力见底了,倭寇一时半会组织不起攻势,于是他们向马绣方告了几天假,回龙城去了。
刚到龙城,两人遇上一家正在迎亲,新郎正在门口等着花轿。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妇好和姬逾在人群外围远远看着。妇好呆呆地看着新郎官,姬逾不解问道:“怎么?遇上熟人了吗?”妇好回过神来,语气平静地轻声说道:“新郎的魂魄很熟悉,应该是我的丈夫。”姬逾愕然,说道:“这太巧合了吧!你丈夫至少过世三千多年了吧?肯定转世很多次了,这你还能认出来?”妇好语气还是很平静,像介绍一个老朋友一样,回答道:“按照当时的风俗,我在我丈夫的魂魄里留了标记。这标记和记忆差不多性质,是永远跟随魂魄的。”姬逾轻轻撞了一下妇好的肩膀,笑着问道:“姐,你们这个风俗是想着再续情缘的吧?”妇好看得出了神,笑着说:“夫妻似鸟同林宿,大限来时各自飞。何况投胎转世了。风俗就是风俗。天地之大,人海茫茫,你我活了这么久,亲朋故友一个都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不靠谱的。”姬逾也明白,即使长生不老,能够再遇见故去的人的轮回转世也是极不容易的。也许这一面之缘就把她俩的缘分耗尽了。
看着眼前的新郎,姬逾不禁想起了自己成婚的情景。那个时代盲婚哑嫁,十六七岁的年纪就被父母决定了一个长相厮守的人。妻子的记忆过于久远,姬逾有点模糊了。如果她轮回几世之后站在他面前,真没把握认出来。毕竟要认出魂魄,靠的是魂魄里面的记忆。如果魂魄在漫长的岁月中已经没有了与他共同的记忆,那么想辨认出来是极难的。
令他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孙子与他的妾的事情。按照他的遗言,两人棺材里引出一根红绳,死了之后就连上红绳,红绳的另一端绑着手腕。他们以这种方式情定来世。当时可没有自由恋爱或者爱情这些观念,爱情和亲情的界限很模糊。从那个孙子起,姬逾才认识到了,真正的爱情不但是一生一世,还想要来生来世;而亲情,这一世结束之后,就烟消云散,彼此重新开始。
虽然妇好说着不在乎。不过,眼神可骗不了人。
“有缘千里来相会。你们不但隔了几万里,还隔了几千年,这种缘分世间罕见啊。要不,你照顾他一下?”姬逾看着妇好说道。妇好牵起了他的手,看着远处的新郎官,说道:“都放下了,就没有打扰的必要了。”姬逾笑道:“我的意思是包几个大洋作红钱,去吃顿酒,热闹热闹。”“好好好,你说了算。”姬逾牵着妇好走向这个办喜事的家庭。
这个家庭算是殷实之家,临街大院子,非富则贵。
靠着读心术,姬逾在主人家的亲友之中互相道喜,拉客套,扯家常。使了些迷惑人心的手段之后,主人家连请帖都没要,给这两个说不清远近的亲戚在主席留了座。吃酒是假,看戏为真。姬逾留意着妇好的一举一动,发现她的表情动作有点不正常。她多次有意无意地看向新郎。
当新郎来敬酒的时候,她竟然伸手接过酒杯,四手相碰,四目相视之时有了点点异样。姬逾不敢对妇好使用读心术,因为她肯定能察觉。所以他读取了新郎的记忆。只见两人接触时,新郎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头戴紫红花环,满脸羞涩,身穿素白小短衣,腰系米黄裙裳,在红地毯上赤脚而立的少女。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姬逾很眼熟,应该就是少女时代的妇好了。同时,一个稚嫩的童声在新郎的头脑中回响。这应该就是妇好的名字。姬逾直到现在才知道她的名字!
按照现在的礼节,把新郎敬酒的酒杯抢了一饮而尽的行为,是非常失礼的——尤其对于一个漂亮女人而言。两人四目相对,妇好深情的目光,新郎茫然异样的表情,更让人非议。妇好的行为让周围出现了指指点点的声音。新郎回过神来,迷迷糊糊地让人领到下一桌去敬酒了。妇好目送着他,露出了满意和不舍的神情。
妇好的事情,姬逾知道得很少,因为她从来不提及自己的事情。就连名字都没告诉姬逾。所谓的妇好,好是姓氏,妇就是夫人。妇好,意思就是好夫人。妇好没结婚之前,就叫女好。这是殷商的习俗。古代的女人是不配留下姓名的,所以很多女人不会在外人面前报出姓名。
女人都很可怜,尤其像妇好这种长生不老的。出嫁了,就跟原来家族没什么关系了,而在夫家却永远是个外人。一旦父母死了,跟父族的联系就断了。如果丈夫也死了,有子从子,没子从夫兄、夫弟,为的只是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像妇好这种姿色优美的女人,还会像物品一样被争来抢去。虽然凭妇好的本事和地位,是不会有人敢于粗暴争抢的,但是孤独和寂寞是免不了。父母之后,最亲的人就是丈夫,丈夫之后,就是孤苦伶仃了。长生不老的妇好,就得承受长时间的孤独和寂寞——直到六百年后遇到可以相伴一生的姬逾。
姬逾不一样。他和子孙们在封地上生活了六百多年。天天有子孙后代来磕头问安。他就是一家一家地轮流住个十天半月,一年都住不过来。推恩令出来之后,分了家。很多族人外迁,联系少了,才逐渐断绝了香火。
宴席待不下去了,姬逾拉着妇好要走,妇好一如往常地欣然应允,依然是你说了算的语气。不经意间,妇好最后一次回望新郎,回过头时眼角出现了一粒细小的冰晶。不久之后,她好像一下子恢复正常了,双手抓紧了姬逾的手,笑着说道:“你火急火燎的,原来是要带我来酒店开房啊。”姬逾让她说得一愣,看了看四周,真到了一间豪华酒店的外头,门口一个侍应生笑眯眯地看着这一男一女。姬逾拉着妇好的手一下子松开了。他蒙了,刚才明明走出那家院子没几步啊,怎么突然就到酒店来了?回头看着笑嘻嘻的妇好,应该是着了她道了。姬逾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问侍应生:“小哥,借问一下,同林堂怎么走?”没等侍应生接话,妇好笑着说:“小哥,酒店有热水洗澡吗?”“有!我们酒店是西洋布局,有新式自来水管,出热水的!”侍应生立刻笑嘻嘻地回答道:“豪华套房有暖气,还有个大浴缸,能洗两个人!保管女士您和先生住得舒舒服服,不想出来。”“带路!”妇好拉着姬逾往大堂方向走去。“豪华套房有几个房间?”“你想什么呢?我住豪华套房,你随意。”“原来这样啊。”“我不锁门,随时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