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吧,就这样不好吗?
让我变成一只飞鸟,离开吧。”
津岛修治也学着二叶亭枫的样子,抬头看向了天花板,大约是因为白炽灯照射着的缘故,鸢色的猫眼里出现了润泽的光。
“再然后啊,当我以为自己真的要变成一只飞鸟离开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一道特别熟悉、特别温暖的力量从背后托住了我。
慢慢地,像是最温柔的海浪,把我推到了岸上。”
津岛修治想起了刚才稳稳地托住自己后背的力量,怔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又把脑袋转向了二叶亭枫的方向。
“当时我就想,啊,是我的搭档来找我了。
因为除了他,大概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想要把我推上岸了吧。”
二叶亭枫不由得轻笑出了声。
其实他当时还想了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他死掉的话,琴酒会哭吗?
唔,大概不会,但那家伙一定会在他的墓碑前狠狠嘲笑他。
搞不好连他小时候被孤儿院里其他孩子欺负到没有床睡的事情都会说出来。
甚至每次来嘲笑他的时候,琴酒那家伙肯定还会在他的墓碑前抽很多烟。
毕竟能让琴酒不当着他本人的面抽烟,已经是二叶亭枫这么多年努力的最大成果了,他的墓碑又哪有那么大的面子?
而且琴酒每次来的时候,一定还会开着那辆窄得根本伸不开腿的保时捷356A,穿着那件不挡风也不保暖的黑色长风衣,戴着那顶特别挡视线的黑色破礼帽。
等等,那岂不是意味着,在他死掉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会嘲笑琴酒的品味了?
啊,想想就很遗憾啊。
黑泽阵再也得不到来自二叶亭枫的生活智慧熏陶,那他漫长的人生该是多么无趣啊!
于是二叶亭枫醒了。
他的归处不在海底,而在人间。
二叶亭枫笑着挪开了挡住双眼的手臂,他转头看向了和他一样湿漉漉的鸢眼猫猫,伸出了手。
这一次,鸢眼猫猫没有瑟缩着后退。
二叶亭枫摸到了湿漉漉的猫猫头。
“小修治知道吗?从古至今,人们往往会因为对死亡的未知,将其神化。
‘只要死去,就能让人间的一切烦恼消散掉吧?’很多人都会这样想。
无数的文学作品,从古希腊的女诗人到日本近代的许多作家,甚至不乏将体验濒死、甚至自杀视为人生的浪漫和情趣。
但那只是偷换概念后的自我欺骗罢了。
真正让人痴迷的,不是死亡,而是当你沉入了寂静的深渊后,听到了有一个声音正在试图将你唤醒。
然后你就会恍然发现,啊,纵然人间有千万般的罪恶,但是那个人还在等你啊。”
津岛修治眨了眨眼睛,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好温暖,根本不像是刚刚从游泳池里被打捞上来的样子。
他仿佛第一次在空荡荡的人间看到了被日光照耀着的路。
但是那路很陌生,岔路繁多,一眼望不到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走。
看着陷入迷茫的鸢眼猫猫,二叶亭枫没有打扰他,只是开始用一旁的浴巾轻柔地擦拭着小猫被打湿的毛发。
“小修治还是孩子呢,小孩子不需要想那么多,有问题的话,就来问我这个大人吧。
人间的道路很难走,大人尚且会跌倒害怕,小孩子就更是如此啦。
在小修治彻底长大前,就先由我带着前行吧。
无论你以后想走什么样的路,我都会在路上等你的。”
津岛修治沉默了良久,最后缓缓地、缓缓地,如同一个世间最勇敢的胆小鬼,抓住了二叶亭枫的手指。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