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空气中都是海边飘来的湿润潮气。
联邦的士兵将后岛包围。
那些负隅顽抗的亡命徒几乎全部都被带走,包括那些参与地下拍卖的高官及贵妇富豪。
处理到了大半夜。
除了老大逃走,几乎全部已经落了网。
这件事动静太大。
也惊动了不少前岛的旅客。
罪恶在黑暗中渐渐偃旗息鼓。
度假岛的中央只有个小型医院。
傅砚辞被私人医生推进了手术室。
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有些呛鼻,空气中淡淡的冰凉。
纪阮身上披着单薄的外套。
手掌、衣服上都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他坐在蓝色胶椅上。
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似的。
轻轻垂敛着眉,苍白的肌肤下隐约能看见青筋。
“别太担心了,老傅他福大命大,肯定不会有什么事。”
陆青靠在洁白的墙壁上。
嘴里喋喋不休,脸上的担忧却也止不住。
少年安静坐着,什么都没说。
神思还沉浸在刚刚的危险之中。
他没想到。
危急时刻,傅砚辞会为他挡下子弹。
心脏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攥着。
难受到有些窒息。
那种情绪从灵魂深处渗出。
不知过了多久。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才从里面出来。
“病人已经暂时脱离生命危险,暂时还在昏迷中。”
“只是......检测他的脑电波似乎有异常。”
“还需要再留院观察几天看看吧。”
主治医生的话音落下。
纪阮才疑惑的抬起眼,忍不住问出口,
“异常?”
一旁的陆青眼眸闪躲了几下。
赶忙拉住了纪阮的手腕。
语气放松下来的同时,还带着几分安慰。
“别多想了,明天再来看他吧,你先回去休息一下,今天晚上我来照顾她,保证一醒,就给你打电话。”
......
月色皎皎。
纪阮回到别墅时。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去。
客厅里也黑暗一片。
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他疲惫地掀了掀眼,浑身的电量早就匮乏耗尽。
现在只想赶紧看到乖巧小狗。
治愈一下乱七八糟的心情。
“傅屿白?”
他边踩着楼梯往上走,边有气无力地叫着名字。
可空荡荡的别墅一片死寂。
除了回荡在耳畔属于自己的声音。
再听不见任何回应。
他推开了门。
傅屿白的房间也是昏暗一片。
对!
他差点忘了!
傅砚辞生病了,根本没时间接傅屿白回家。
忙得焦头烂额。
差点忘记了这回事。
不过凭借傅屿白矜贵的身份地位,应该也不用自己担心。
他缓缓从二楼栏杆处垂睨着空荡荡的房子。
浑身仿佛带着自然形成的寂寥感。
这种孤独感很熟悉。
不过这么多天,他还没好好摸清楚这个房子的地形。
尤其是他们三个房间外走廊的另一头,他还没去过。
想着。
纪阮抬起脚朝那间门走去。
走近才看见黑色的门上挂着一把锁。
“能打开吗?”
他问向脑海中的系统君。
下一秒。
锁应声而开。
【当然了,没有喳喳办不到的事~】
小白猫在台阶上傲娇地扬起了头。
推开门。
“啪嗒——”
房间的灯打开。
纪阮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像个藏着无数秘密的神秘收藏室。
整个房间有股复古风。
好几幅半人高、蒙着白布的画板堆放在墙壁上。
几乎占满了三分之一的空间。
然后是一张过时的楠木书桌,上面摆放着好多玩具。
迷你矮小的书架上摆放着几本童话故事。
纪阮随意撩开眼前离得最近的那个画板白布。
结果就看到上面浓重血腥的色彩交织着,像是黑色的地狱,又像是扭曲的死亡之花。
他赶忙合上。
人们都说,画作能体现创作者的心境。
翻开书桌角落的那本染了灰尘的日记,似乎已经很久没人翻开过了。
上面一行行清隽的字迹让人赏心悦目。
“今天隔壁的小孩给了我个橘子,挺甜的。”
“今天被打了,父亲不信,哥哥不信,母亲信。”
“母亲死了,父亲说都是因为我,哥哥说他愿意照顾我,可谁需要你们假惺惺的善意呢?”
“好痛,又被父亲打,他说让我向哥哥学学。”
“难受,恶心,糟透了。”
“药太苦了,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吃药了?”
.......
简短的笔记一页页写的很重。
像是一个阳光好奇的少年,突然变得沉默寡言,字里行间都透着疲乏的麻木。
这些应该是傅屿白的日记。
可十二岁后面的事情再也没更新过。
忽然间。
下面一个带着锁的抽屉吸引了他的注意。
“能打开吗?”
刚问完系统君。
紧接着。纪阮缓缓抬手,伸向那把锁。
耐心等待着。
却在此时。
“砰——”
门被打开。
突然的声响瞬间纪阮伸出的手,吓得缩了回来。
他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
忍不住心虚地后退了几步。
那种像窃贼般被当场抓包的尴尬感油然升起。
“你......你怎么来了?”
……
——装狠小白兔被债主双面套路(23)——
“你......你怎么来了?”
纪阮边说着,边收回了手。
看着门口的人,讪讪地笑了笑。
“哦,我路过,刚好路过,给老傅回来拿几身衣服,看到这房间开着灯,还以为进贼了......说起来,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幼时的东西,别看老傅那么毒舌冷漠,但他还是很容易心软。”
“昨天晚上的事,你千万别怪他,他是怕那老登会伤害你,才没有第一时间下去。”
陆青揣着胳膊靠在门口。
语气带着些安慰。
尴尬的氛围瞬间被他言语间的话驱散了不少。
纪阮抿了抿唇。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只是他的保镖而已。”
柔和的灯光落在纪阮苍白的脸颊上。
肌肤下的血液汩汩流动着,像振翅的蝴蝶,有种脆弱、稍纵即逝的破碎美感。
飘忽的视线有些垂落在地板上。
不知道是在对他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陆青微微挑了挑眉。
仿佛看透了些什么似。
“哦~只是下属么?”
他刻意拖长的声调意味深长。
纪阮被他的语气逗弄,耳根莫名发烫。
“不然呢?”
“哦~我还以为你来这个房间是想多了解了解他们的~”
靠在门板上的男人笑着说。
无形之中仿佛又拐回了刚开始的处境。
纪阮还没说话,就听到男人含着笑意的声音忽然严肃了些许。
“这间房是傅砚辞的禁忌,不允许任何人进来的,你算是第一个敢这么大胆的保~镖~”
“不过你要是真的想知道些什么,还是让傅砚辞他亲口告诉你比较好。”
后半句,陆青忽然收敛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从坚硬的门板上起身,转身朝他摆了摆手。
“我先给他拿两件衣服去医院换,等你明天过去的时候,再顺道把脏衣服拿回来。”
条理清晰的话从走廊间传到纪阮的耳朵里。
他垂眸看了一眼柜子上的锁。
总觉得那里面应该藏着什么秘密。
最终收回了视线,离开了这个压抑的房间,随手落了锁。
夜渐渐深了。
纪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脑海中想着刚刚陆青说的话。
傅砚辞是真的刀子嘴豆腐心吧。
不然怎么会在危急时刻挡在他身前。
这么想来。
他其实也没那么坏。
就是嘴上不饶人而已。
这几天他受伤休养,那就让让他好了。
想着。
纪阮缓缓睡了过去。
翌日。
热烈的阳光透过浅蓝色的窗帘,落在男人病态白的脸颊上。
他鹰隼般的目光没有之前那么锐利。
眼眸间逡巡着几分难得的慵懒。
病床边围满了前来探望的人,纪阮站在最外侧,看着他们对傅砚辞嘘寒问暖。
像是被热闹喧嚣排除的存在。
静静站在边缘处看着他们。
忽然间。
傅砚辞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语气带着熟悉的霸道。
“过来。”
话是朝着他说的。
眼神也是给他的。
按照往常的习惯,纪阮肯定装作看不见。
但现在,他没法对豁出命救自己的人视若无睹。
这也是纪阮第一次这么听话,挪着步子到了他面前。
语气带着几分别扭。
“老板有什么吩咐?”
周围各个店铺的老板纷纷看向他们两个。
让纪阮有种被聚光灯照着的感觉。
病床上的男人眉骨轻抬,
“等会把那些带回家。”
傅砚辞视线淡淡瞥过一旁桌子上其他人送来的椰子和葡萄。
都是这个岛上的特产。
但纪阮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不是不喜欢吃葡萄?”
说完。
周围的目光更加奇怪。
大家面面相觑。
空气瞬间都变得暧昧起来。
靠在墙上的陆青啧了几声,“啧啧,肯定是有人喜欢吃咯~”
阴阳怪气的调侃语调落在。
纪阮瞬间脸颊微微泛红。
而床上的男人懒懒地瞪了陆青一眼。
又转头看向纪阮,语气有些欲盖弥彰。
“放着看不行吗?”
那些岛民店主看着他们之间微妙的氛围。
纷纷眼神会意,嘴角挂着暧昧的笑。
“那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傅总你们休息了!”
说完。
周围的热闹都散了。
“我也走了,免得太亮~”
陆青说完,也抬脚离开了病房。
这下只剩下他们两个。
空气中暧昧的气息有些许微妙。
纪阮羞赧地移开了视线。
然后诠释了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很忙的真理。
一边提了提装满水的热水壶。
一边摆弄着那些果篮。
即使不回头他也能感受到傅砚辞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时间越久,越心慌。
“嗯......我去给你买饭,哦对,买饭。”
慌乱地扫了床上的男人一样。
对上他含笑戏谑的视线,纪阮又瞬间回过头,讪讪笑了笑,逃也似地离开,背影有些狼狈。
“砰。”
病房的门被关上。
傅砚辞不自觉扬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