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曦月插嘴道:“但若是换个角度,如果当初珂里叶特氏没有让嬿婉去花房,或者乌拉那拉氏早些将嬿婉从启祥宫救出来,赐婚给凌云彻,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皇贵妃,更不会有人害了她们的孩子了。”
白蕊姬阴阳怪气。
“所以这才叫真正的一报还一报啊。同样是宫女出身,真论起来,我这南府出来的还不如她包衣出身呢,还不是照样往她乌拉那拉氏身上抽鞭子。
说来也是奇怪,当初我可是主动勾引的皇上,可怎么就不见她这般针对我呢?”
阿箬冷笑一声。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凌云彻了!她看卫嬿婉不顺眼,可不光是因为她想要攀龙附凤,更是想要抛弃自己的青梅竹马,这可不是犯了她的大忌吗?”
她这人就是这样有病,从来都是论心不论迹,在她看来,所有心存功利,不念感情的人,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只有像她一样,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才是天下第一忠贞的女子。舒妃娘娘,您说是不是?”
意欢沉默不说话,她生前是跟如懿交好,认为她们深爱着同一个人,将其引为知己。
可现在看来,如懿心里其实也是一直在可怜、鄙夷自己的吧,毕竟她的少年郎在算计自己的时候,她可没有任何觉得他不对的地方。
卫嬿婉告诉她坐胎药的真相是诛了她的心,可如懿口口声声温暖她,爱护她,可却坐视她痛苦多年,她和那个薄情郎倒真是天生一对,都这么虚伪自私,假仁假义。
苏绿筠鄙视道:“自己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便要求其他人也是如此,难怪她在冷宫受了三年苦还能毫无芥蒂的继续跟皇帝浓情蜜意,我看在她眼里,王宝钏一定是天下女子的榜样。”
高曦月笑道:“可不是嘛,她总是念叨的那出《墙头马上》,唱的不就是一个富家千金抛父弃母跟人私奔,无名无分的给人生儿育女吗,可见在她眼里,和情爱比起来,孝理人伦都算不得什么的。”
金玉妍趁机落井下石道:
“是啊,嬿婉,你也别怪我对你狠毒,她当时可是得宠的贵妃,若是铁了心想要从你把我宫里救出去,我还能为了你跟她撕破脸不成。
本宫也不妨告诉你,大概是跟本宫低头让她觉得丢人吧,除了最初的那一次,五年间,她可是一回都没跟本宫开过那个口。要知道,当初为了让凌云彻当御前侍卫,她可是求了皇上好久呢。”
嬿婉冷哼了一声。“事已至此,再挑拨离间又有什么意义,就算她下来了,我们撸起袖子打一架,又如何呢,不过都是输家罢了。”
众人听见这话,都陷入了沉默,似乎在回忆过去。
那时的她们,都是很美好的样子,那一个个动听的名字,还没有被冰冷的封号所取代。
富察琅嬅忽然叹了口气。
“是啊,不论出身高低,位份如何,我们终究都一败涂地了。”
她们都曾经是天真美好的女子,或温婉端庄,或活泼灵动,对这个世界和自己的未来充满期盼和希望。
可如今回首,却再也记不清自己当初的模样了。
伴随着琅嬅的叹息,其他人也不禁惆怅了起来。
悔?怨?恨?可纵使把曾经的仇人撕上一万次,她们曾经失去的东西,也都已经埋葬在那红墙绿瓦中,再也回不来了。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再也不要过这样的人生。”金玉妍喃喃说道。
“而今只道当时错,都是错。”
意欢擦了擦眼泪,目光坚定,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走到了宫门口。
“只愿我们都不要再过这样的人生。”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去了。
金玉妍看着她的背影,从赶过来的王蟾手里夺过富贵儿,带着贞淑和丽心也跟着去了。
高曦月和白蕊姬对视一眼,紧紧拉着彼此跟随其后。
阿箬生怕被落下,也连忙快步跟着去了。
卫嬿婉不知道她们要到哪里去,但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
她曾被人逼着按在经幡前一次次叩头认罪,但一直到死,她都不认为自己有错。
她这一生,负人,害人,欠人,得到的和失去的,早已算不清了。
唯一庆幸的,是没有失去过自己的真心,但也没有得到过别人的真心。
嬿婉走到宫门口,身边有春蝉、澜翠和王蟾跟着,她并不孤单。
可看着黑暗的长廊,她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
她这一生,难道真的没有得到过别人的真心吗?
幽深的长廊中,好像有什么人,会在黑暗中缓缓走出,来到她的身边,扶起她的手臂,声音温柔而令人安心。
“炩主儿,别怕,奴才会一直陪着您的。”
可那人,终究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