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来仔仔细细的看着三位老大人的面相并没有任何不悦的情况之后,确认了左大人说的都是真心话,稍作斟酌便作揖谢过了三位老大人。然后便坐在了一边。
可即便是坐下了,他也只有半拉屁股在凳子上,还有另外半拉悬在空中。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保证自己的腰杆儿一直向前倾斜,始终保持着一副谦卑的模样。
“很好,徐来,你来京城的目的我们已经知道了,铁厂的事情你的处理办法非常不错。有耐心,有悟性,更有能力。事实证明刘明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你之前的策问,在私塾中的成绩,以及这些年来你的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你想要实业兴国,想法很好,但是~”
李大人话说到一半之后,突然转了个急弯:“据我所知你们家从发家之日起,便和维新派渊源颇深,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家庭背景的培育之下,你会选择我们洋务派这条道路。”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讨厌的感觉。
已经经历过多次的徐来彻底放弃了对身体的掌控,任由残魂对他进行影响。
“维新派?”徐来的语气中充满着不屑和轻视,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化身成为了一位优雅的键盘侠,祖安之地黑铁大神一般,开始猛然输出。
“维新派算个屁呀!”
“看看咱朝中的那些人,当年和康大人一起辅佐皇上变法维新的那些人,现在还有几个?”
“谭公流放伊犁,康公逐海外,还有其他的那些人全都遭到了黜落。留在中央的也就只有一个康大人和一帮只会溜须拍马,清谈误国的废物书生罢了。”
“实干兴邦,空谈误国。像他们这种只会夸夸其谈,风花雪月的家伙,除了会写文章做PPT以外,他们还会做什么?”
“闹朱匪了他们没办法,洋人抢咱的土地他们没辙,还一个劲儿的才撤朝廷的部队,将国防大事交给一帮洋人?”
“几千年前圣人就说过:国家大事,在戎在祀。”
“连军队都不保留了,那不是要亡天下吗?就这还维新?维个屁新。”
听到这里的时候李大人突然开口问道。
“他们不是说咱们的洋务运动失败了吗?甲午海战不就证明了这一点吗?”
“那又如何呢?一次的成败就能给一场运动做出盖棺定论吗?”
徐来终于又拿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他的反应相当迅速,立刻从祖安1.0模式,转化成了2.0。
可劲儿忽悠就完了。
“要知道决定战争的胜负可不仅仅在于战场至上,所谓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人即便是再强,计划做的再周密,也架不住倭奴不要脸,搞偷袭。”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在仓促应对之下,北洋水师能打出那种情况就已经非常不错了。况且港口之中还有数艘军舰,我想当时的李大人并不是不想动用,而是不能动用。”
“因为···老佛爷可盯着了,功高震主不是什么好词儿~”
徐来的话不能说的太透,同时也不能说的太真,当官的都是一群顺毛驴,你得顺着他们说才行。
“再说到洋务运动,当年汉高祖刘邦曾数次被项羽打败,直到该下十面埋伏之前,刘邦都是身处弱势的一方。可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说项羽应该得天下?还不是因为最终的胜利者是刘邦。”
“而这也就说明了一次两次的胜利根本不算什么,一次两次的失利也不能用来决定一次运动的走向和它的性质。”
“再说近一点,当年屡败屡战的曾大人,不也最终平定了长毛吗?要是输一次就放弃,从而选择别的道路,那不就证明当年他们做的这些努力全都白费了。”
“这庞大的沉没成本可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掀过去的。”
徐来言词恳切,声泪俱下的诉说着自己的想法。就他现在的表演得个奥斯卡小金人都不在话下。
更何况徐来现在说的话都是三位老大人内心之中最想听到的话,也是他们最愿意去相信的话,所以接下来的事情非常的简单了。
“说的不错!”曾大人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来。
“咱打了一次败仗,朝廷就要削咱们的兵权,就要否定咱们过去几十年做出来的努力。这叫什么?这才叫吃饱了就骂娘!”
“维新派那帮孙子也不想想,咱们当初至少还能造枪造炮,造船造舰,可他们接手之后呢?这个朝廷成什么样了,连着步枪都造不出来。编练新军居然还要从洋人手里购买枪械,还是花的大价钱,换做10年之前,咱用得着这么憋屈吗?”
曾大人说的确实是实情,有没有和好不好用是两回事。至少在议定价格的时候,他们这一边才会有底气一些。
偏偏维新派那帮人就是觉得:既然洋人做得好,那咱们自己又何必要做呢?直接花银子买不就成了。
朝廷要有那么多银子那他们还造个屁呀!正因为没有银子所以才要自己造的。
可他们不管,他们只管往自己兜里装银子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不是他们需要担忧的。
至少据三位老大人所知,康大人在汇丰银行的存款不少,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银行,洋行都存了银子,甚至在南洋康大人还告知了不少的土地,用来种植橡胶。
虽说在洋人的银行中存银子是官场上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可是在南洋购置土地这件事情,一个朝廷就只有康大人一个人这么做了。
他想要做什么?他这些土地购置下来为了防备什么?
自然不言而喻。
所以他们才看不起这五谷不分的蛀虫。
但是他们又没有办法,因为现在权力的重心并没有在他们的身上。尤其是维新派现在的领导人就只有康大人一个,无论是从权术的平衡上来讲,还是他们自身的局限性,他们都不能把这只恶心的蛤蟆从脚背上给弄走。
因为这只蛤蟆的主子可是皇上!
天子多疑,他不会信任任何人,更别提这帮有前科的洋务派的人。
能让他们安乐死就已经是皇恩浩荡!要是这个时候他们再多做一些出格的事情,那么他们几个也就可以入盒了。
憋屈,真tnd憋屈。
却又什么事情都不能做,什么事情都不能说。必须要装聋作哑,直到出现一个像眼前这样类似的年轻人才行。
“徐来,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