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陈琬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房间里燃着一盏鹤灯,整个房间没有窗户,据说是因为有时候风沙太大,肆虐起来能刮上几天几夜,所以家家户户便只在厅堂留有窗户,屋子里面房间都不设窗户。
而他们住的黄土屋,是兰顿镇上特有高粘黄土,加入麦桔盖房子非常结实,坚硬如铁,不惧风沙的侵噬。即便是刀剑,都很难砍下一块。
雪云鹤照样待在陈琬琰的房间里,没有窗台,他就直接坐在圆桌旁,借着昏黄的灯光擦着他的青凤剑。
雪莉趴在他脚边。
夜晚的兰顿镇,温度降的很低,陈琬琰披着软毯坐在床上,毫无睡意。她定定地瞅着雪云鹤,心头缠绕的一直都是早上她和他琴箫和鸣弹奏‘百鸟朝凤时心头浮出的那一丝悸动。
还有一丝诡异的恍惚。
好像古琴‘潇湘’带着自己的记忆。
老族长说,‘潇湘’曾是萧氏先祖的琴,她肯定与人合奏过‘百鸟朝凤’,或许正是她一见钟情的那个男人。她今日的感触太真切了。
“怎么还不睡?坐在床上发什么呆?”
雪云鹤见陈琬琰呆着小脸神游天外,不由开口道,“还在担心青鸢?今日你这一曲一舞,司马流盈已经没有机会了。在萧氏皇朝古典记载中,每一任萧王在选后时,看上谁,便会邀请她与他共舞‘百鸟朝凤’。今日你一时无意之举,便已经成全了他们。相信兰顿镇上的人不会再为难青鸢了。”
陈琬琰撇撇嘴,听了脸上并没有露出欣喜,依旧嘟着嘴,甚至唉声叹气,“我今日弹琴时的感觉挺怪异的。”
雪云鹤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青凤剑,“有何怪异之处?”
陈琬琰便看向放在床边的‘潇湘’,“我感觉在弹奏时,是我,又不是我……‘潇湘’有自己的记忆,或许萧榕的先祖也曾与人琴箫合鸣弹过这首曲子,当时的感觉太不可思议,是以,有些不安。”
“为何不安?”
陈琬琰摸了把脸,“我当时感觉她就在我身边……”
雪云鹤闻言一下子抿紧嘴不说话了。
沉默半晌,他又看了‘潇湘’一眼,才轻轻安抚道,“别胡思乱想,快睡吧!有我在,你且安心。”
陈琬琰点点头,裹着软毯,身子一歪就倒在床上,慢慢闭上眼。
雪云鹤收起青凤剑,待听到陈琬琰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才站起身,手里掐了个法诀,嘴里念念有词,突然伸手去触‘潇湘’……
雪云鹤的手还没有触到‘潇湘’,耳边便一声嗡鸣,他诡异地看到‘潇湘’的琴弦竟自动动了起来,弹出的音质正是‘百鸟朝凤’。而他整个人仿若遇到了无形的阻碍竟丝毫动弹不得。
整个房间渐渐都充满着高亢的琴音,空气浓稠,肉眼可见地随着琴音宛若水波荡着一层层涟漪,雪云鹤呼吸有些压抑,心口也窒息的难受。
他正面对着陈琬琰,见她竟丝毫没受影响,似乎睡的极沉。
雪云鹤闭了闭眼,嘴里蠕动,不停地念着法诀。
陈琬琰看似睡的极沉,但脑中却非常的清醒。她只是醒不过来,仿若陷入梦魇。她的眼前是无尽浓稠的黑暗,空旷,沉凝,静的让人心头发虚。
她心头狂跳,‘不死心’正以一种无法形容的迅速跳动着,想要跳出她的胸膛。她像一尾干涸的鱼,感觉到了窒息。
突然耳边一声琴鸣,是‘百鸟百凤’,陈琬琰急忙循着声音奔去,像黑暗中遇到光明。她急不可奈,突然身子一轻,她似挣脱了桎捁,眼前也豁然开朗。
她乌目瞪的极大,见正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床边的‘潇湘’旁正坐着一个美丽的女子,她浑身都发着光,温婉而贵气。她弹奏‘百鸟朝凤’的样子,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勾着唇,满心都是欢喜。
陈琬琰又看到了雪云鹤,他像被定住了,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却动弹不得。
陈琬琰又诡异地看到床上‘自己’裹着软毯睡的正香,她一下子惊的大叫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萧氏的魂封之术,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比起‘不死心’,这些小法术都不值一提。”
是弹琴的女子发出的声音,带着傲气和不屑。
她沉浸在琴音中,并没有看陈琬琰。
陈琬琰却慢慢转眸看她,见她身上穿的竟是前朝宫廷服饰,她一下子醒悟,“难不成你就是萧榕的那位曾怀有‘不死心’的先祖?”
琴音在此刻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美丽的脸上带着一丝迷茫,澄澈的眼眸与萧榕简直如出一辙,她淡淡地看着陈琬琰。
“不是你将我唤来的吗?你白日弹我的‘潇湘’,又奏我的定情之音‘百鸟朝凤’,三百年了,我终于又听到了这首曲子......”
陈琬琰已经骇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搓搓手,“前辈,我并不是故意要夺你的‘潇湘’,我当时只想替朋友解围。至于‘百鸟朝凤’......”
被唤为前辈的女子翻了个白眼,“你可以唤我萧温宁,我被国师坑的好苦,整整被禁锢了六百年。我是萧氏的先祖,却也不是萧氏的先祖,我嫁人了。你同样拥有‘不死心’,你我是同一种人。可千万要提防萧国的国师,他们都不是好人,野心勃勃,自私自利,永远不要相信他们……”
她兀自说着,脸上带着愤恨,站起身,伸手慢慢按上陈琬琰的心脏。
她眼眸带着留恋,复杂至极。似是对‘不死心’极是眷恋,“这颗心,曾禁锢了我六百年。而也正是因为它,我才能得遇他......你知道吗?我活着的意义,似乎并不是因为‘不死心’,而是为了爱上他.......”
她满脸都是深情,似乎也并不是传言那般,被情伤,伤心绝望,独自跑回萧国。
陈琬琰身子一动都不能动,她心脏跳的极快,萧温宁嘴里絮絮叨叨,“能爱上一个人是多么地幸运和美好,可是人心之贪,让一切都变得冷漠和绝望......”
她伤心地轻轻闭上眼,“你可千万不要走我的老路啊!不要轻易有爱,不要......”
萧温宁正说着,突然身子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那只按在陈琬琰胸口的五指指尖突然变的尖长,变按为抓,五指竟深深刺入陈琬琰的心口,似乎想要将她的心剜出来。
陈琬琰心口锐痛,心脏仿若就要被剜出来了,左腕的血红绫突然跳出紧紧缠上萧温宁的手腕,让她剜心的动作一滞。她哼一声,脸色变得狰狞,挥袖就将血红绫打飞。
陈琬琰感到脸颊发烫,布满了龙鳞。萧龙宁突然又伸出另一只手,狠狠抓在陈琬琰的龙鳞侧颜上,她似乎贪得无厌,既想要‘不死心’,又要龙鳞。
陈琬琰痛的窒息,偏整个人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