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拔高了琴音,弹的又快又急,那浑厚的音质仿佛千军万马在厮杀,惊得台下的宾客一个个都瞪大眼,浑身冒冷汗。
李鸿灿的箫音始终不徐不急,总能和在她的琴音上,让陈琬琰很是心烦气躁,总想摆脱他。可是不管她怎样弹,李鸿灿都处乱不惊。
此时,三楼的另一个雅间也传来一曲箫音。
陈琬琰眼眸一抬,是雪云鹤。
他的箫又与李鸿灿的不同,不是伴着她的琴音,而是处处压着李鸿灿一头。让她的琴音更加雄浑气魄,台下的宾客听的是心潮起伏,百感交集。
“啊......”
戏台下的宾客猛地发出一声声惊叫,齐齐扭头向门庭方向望去。
陈琬琰坐在高高的戏台,正对着门庭,恍惚间似看到一个飘渺的影子从外面闪身而来,她高高跳起,伴着琴音,一下子落在戏台下的潺潺流水中。
陈琬琰定睛一看,刹时惊得一下子乱了琴音。
落在戏台下踩着流水翩翩起舞的女子,竟然是......
绮罗!
她穿着雪白的裙子,赤着脚,披散着长发到腰际,后面用一根金丝带缠着。她浑然忘我地踩着流水翩翩起舞,跳的竟然就是:百鸟朝凤。
陈琬琰心神震动,她急忙看向雪云鹤,见他自从绮罗进来后,他的箫音就停了。
可能也是被震惊到了吧!
在云中岛的‘逍遥境’,绮罗明明已经死了,她的魂灵寄托在金荷上,与金荷共生,虽然陈琬琰也曾在梦中与她交谈,但那毕竟是她的灵识,不是真身。
可如今......
陈琬琰的琴音乱的一塌糊涂,可李鸿灿的箫音却一如既往的清越优美。
陈琬琰死死盯着绮罗,想着,李鸿灿究竟用了什么秘术让她起死回生?这么多年,雪云鹤将她用阵法藏在湖底,用金荷的灵气滋养她,都不能让她醒来。没想,她离开云中岛短短时日,李鸿灿竟然让绮罗恢复真身醒来了?
陈琬琰觉得不可思议。
此刻,她再无心争那‘雪印’扳指了。
绮罗给她的震撼太大了。
可无论如何,她也要将‘百鸟朝凤’弹下去。
她静了静心,闭上眼,不再看绮罗,只专心弹琴。
待一曲终了,台下宾客静若无声。
陈琬琰起身,转身正要离去,不想台下一片欢呼,簪花雪片一般向戏台上扔来。
陈琬琰回头,看到绮罗停止了跳舞,站在流水间,双目琉璃,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陈琬琰心头一跳,看绮罗的目光,纯真又懵懂,像个新生婴儿一般,不谙世事。
兰娘提着裙子飞快走上来,笑着对台下宾客致谢,有侍女捡起簪花,陈琬琰自然是得簪花最多的,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兰娘取下‘雪印’递到陈琬琰面前,“小公子,你赢了,这只玉扳指是你的了。”
陈琬琰却抬头看了李鸿灿所在雅间一眼,伸手拿过‘雪印’,“多谢。”
她冲着兰娘轻轻一声,“敢问兰娘,那个站在流水间跳‘百鸟朝凤’的女子是谁?”
“你是说小荷啊?”兰娘笑的得体又雅致,指着绮罗,“她是我们酒楼新来的舞娘,只会跳百鸟朝凤,可惜,这琴曲却鲜少有人会弹,一直没有琴师为她弹奏。如今该是听到小公子的琴声,从后院跑出来了。小公子莫怪,小荷不会说话,人很单纯,并不是存心打扰小公子。”
陈琬琰闻言抿了抿嘴,冲着兰娘微微点头,“多谢告之。”
陈琬琰有些惊魂失魄地回到三楼雅间,看到雪云鹤站在帷幕边,负手而立,应该也是在看绮罗。
她轻轻走到他身后,“我看清了,她与绮罗长的一模一样。兰娘说,她是酒楼新来的舞娘,只会跳百鸟朝凤,可惜一直没有配好琴师。今日该是听到我的琴音,从后院跑出来了。兰娘说,她不会说话,她的眼睛极是清澈,像个孩童一般。”
“我看清了,她只是长得与绮罗极像,但不是她。”
雪云鹤的声音透着莫明的沙哑。
陈琬琰知道,他心绪也是极不平静。
“你说,会不会是李鸿灿用了什么秘术,让绮罗醒过来的?这世间藏龙卧虎,奇人颇多,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雪云鹤慢慢转过身,“不管她是不是绮罗,都已经过去了。”
“可她是你的未婚妻,也是羽国未来的皇后。”陈琬琰低垂着眉眼,“她的出现,绝不是偶然。这肯定是李鸿灿的诡计,你要小心。”
陈琬琰说着,抬起头,拿起雪云鹤的手,将‘雪印’放到他掌心,“既是李栩的遗物,自然应该归属羽皇宫。”
雪云鹤没拒绝,手一握,就将‘雪印’紧紧握在掌心中,“阿琰,不管绮罗回不回来,于我,她都已经不在了。不管李鸿灿搞的什么幺蛾子,我都不会改变中秋赏菊宴你坐在我身边的决定。”
说着,雪云鹤握住陈琬琰的手,“走吧!今日肯定是我们一出宫,就被人窥视到了。‘镜花水月’这一场戏,便是专门为我们演的。目的,就是想让绮罗乱了我们的心神。”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我确实被惊到了,你说的对,不管如何,我们都不能自乱阵脚。李鸿灿的把戏,总是拿最亲近的人做筏子,伤害的也是他最亲近的人。”
雪云鹤也不避讳,牵着陈琬琰的手下了三楼。
兰娘站在楼梯间候着,“今日菜肴,公子可还满意?”
雪云鹤站住脚,冲着她意味深长一声,“‘八仙过海’,果然各显神通。兰娘能做到这‘镜花水月’的掌柜,果然也是有大神通。佩服!”
雪云鹤微一颔首,便从兰娘身前走过。
兰娘眼眸瞟着他牵着陈琬琰的手,眸光一闪,冲着雪云鹤一福,“公子谬赞。”
雪云鹤和陈琬琰刚跨出‘镜花水月’的大门,就看到李鸿灿倒背着手站在门外。
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今日七公主的琴声乱了。”
陈琬琰点点头,“被小荷吓的,我还以为她是绮罗呢!惊得我一身冷汗。”
李鸿灿唇角一勾,眼睛看向雪云鹤,意味十足一声,“我若说,她真是绮罗呢?重生之后的绮罗,不知羽皇陛下还认不认她这个未婚妻?”
雪云鹤冷冷一笑,“只是酷似绮罗而已,你也想拿狗尾巴草当牡丹?”
李鸿灿丝毫不示弱,“是狗尾巴草?还是牡丹?羽皇心里比谁都清楚。别再自欺欺人,七公主不是你拿来对付绮罗的挡箭牌。”
李鸿灿说着,竟然伸出手,硬生生将雪云鹤牵着陈琬琰的手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