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横起重剑,想要挡住锋利扇锋。
然而随着一声脆响,在不堪重负的嗡鸣声中,重剑竟从和扇锋接触的地方轰然断裂。
鲜血沿着弧度滴落,扇锋反射着冰冷光泽,如同镜面一般光滑。
重剑断裂的部分砸在平台表面,发出刺耳噪音。
疼痛令人窒息,信努力张嘴,感受寒风从喉咙灌入,又从伤口流出。
[“爹要上战场了。”]
[“嗯,保卫家园,是男儿的荣耀。”]
[“听族长的话,儿子,保重!”]
[“等打了胜仗,爹便回来。”]
喘不上气的感觉越来越盛,信眼前开始朦胧,回忆不断涌起。
是啊,他见过许多,父母和孩子的告别。
唯独从未经历过。
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象,若是在自己能记事的时候离别,父母会和他说些什么。
也许,是让他好好生活,等他们回来。
也许,是让他好好修行,将来也参与到和魔族的战争中。
也许……
“嗤!”
他感觉到,扇锋似乎更加深入,痛苦在达到一个顶峰时,便开始麻木起来。
这让他思绪更频繁地四处飞散。
“昱?”
青年顶着招牌的笑脸,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信跟上。
“我累了,昱。”
信向后倒去,任由平台的冰冷表面将他拥抱。
他已经,什么也不想做了。
背负着全族的仇恨,背负着整个人类的希望……一个人。
实在太累了。
信现在就想好好睡一觉。
一睡不醒。
眼见少年破罐子破摔一般,躺倒在地,北堂问竟不知为何,愤怒起来。
事情的进展,似乎与他心中期望背道而驰。
他面前的少年,如今竟放弃了挣扎,倒在地上无动于衷起来。
并不站起来战斗,也不投降。
“你究竟要自我怀疑到,什么时候?!”
北堂问伸手抓住信的衣领,将他上半身微微提起,怒斥出声。
他的另一只手直指台下:“你对得起,为你摇旗呐喊的那一群人吗?!”
“你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吗?!”
北堂问想要用语言激将信重新站起来。
而少年闭合着的眼皮下,瞳孔中满是挣扎。
他当然能听到。
日益强大的肉身,让他得以在这种伤势下存活。
耳边的嘈杂声也早已清晰。
是鼓励,和期许。
有担忧,有安慰。
他甚至从中,听到福威客栈店小二的声音。
即便是观看比试大会,但如果旷工,依然免不了责罚,和挨打。
他似乎听到少女恐惧的哭声,宛如那日山脉的夜晚。
其实信疑惑的,是为何面对他这般模样,愤怒的却是北堂问?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放弃,让这场胜券在握的游戏,变得无趣。
他伸手将双耳捂住,想要逃避外界的一切。
然而当周围安静下来时,他内心反而更加激荡起来。
[“你想超越我吗?”]
为了这句话,他曾努力过多少春秋。
一次次劈砍,一次次挥洒汗水。
只为了等昱从战场回来,便和其一决胜负。
然而他等来的,只是一个黑布包裹的重剑罢了。
“你食言了。”
“约定等待,为何失信?”
战火弥漫,数不清的惨嚎由远及近。
魔族,终究还是打进来了。
族人,一个个死在前面。
这是信第一次看见老人落泪。
太多、太多尸体了。
铺满了地面,那都是他们的手足。
那都是族长最亲的人。
老人悲怆,凄苦。
而对面的无数狰狞面孔,却乐哉悠哉,狂笑不止。
没有人知道这场战争是从何开始的,只知道弱小,便没有话语权。
“信,一会儿,赤曦会带着你离开。”
听到村长的话,信愣住了,他不知道,为何族长会选择自己。
后面有一大堆的孩子,他们都是人族仅存的火种。
其中不乏比他更优秀的。
这时,理智告诉他,应该将生存的机会,留给更优秀的同伴。
那才是最正确的选择,那样,人类才有希望。
然而望着眼前的尸横遍野,望着眼前的狰狞魔族,他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身后,哭泣声不断。
那是族长的话落下后,所萌芽的恐惧之种。
这些孩子,不知道为何会被抛下。
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信没有哭,但他依旧恐惧,只是……
只是他明白,自己不会死。
“多么可笑!多么……悲哀……”
泪水挤出眼眶,若是,在这里放弃,若是在这里倒下。
那他年复一年的坚持算什么?
族长的牺牲、无数同伴的牺牲,又算什么?
……对他寄以的信念,又算什么?
信睁开双眼,目光复杂而冷厉,他站起身,漠然看着北堂问。
对于信突然的动作,后者似乎有些意外。
正准备说些什么,面色却忽然变化,变得难看起来。
紧接着,他便一言不发,一甩手臂,折扇带着深紫光芒飞出,目标直指信的首级。
这也是北堂问,第一次在最终比试上,用出魔功。
紫色光芒引起信眼中冷意。
和印象中相比,这魔功少了猩红的血腥之气,但他见过北堂问失控的样子。
那满是猩红的气息,恍若恶魔的堡垒。
少年紧紧握着手中断剑。
什么是剑?
他曾经以为,剑只是一把武器,有独属于自己的斩击。
而他可以选择,什么时候,让这斩击属于剑。
然而如果没有剑,他便无法斩出属于剑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