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的气氛随着王敬则最后一句话的落下,变得如同凝滞的空气一般沉重。油灯的火光微微跳动,映照在众人低垂的脸上,仿佛一片无声的波涛在帐篷内翻涌。没有人敢抬头与王敬则的目光对视,那目光如刀,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威严与不容置疑的力量。
萧宝义静静地坐在主位上,他的身影在灯影下显得格外沉稳。虽然他没有开口,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仿佛能看透每一个人的心思。他的目光缓缓地在众人之间游移,最终落在清澄身上。清澄立刻会意,微微躬身,声音轻柔却不失清晰地说道:“殿下说,王将军所言极是。军纪需严,但也需恩威并施。烦劳诸位将军,在军中严明军纪,确保士气稳固。”
她的声音如一缕清风,吹散了帐篷内的压抑气氛。几名副将和军需官纷纷抱拳行礼,齐声答道:“谨遵殿下之令。”
这齐声的应答,带着几分军中特有的整齐与力量,却也透出一丝隐隐的紧张。几名年轻的军官偷偷抬眼看向王敬则,又迅速低下头去,显然仍对这位老将军方才的斥责心有余悸。
清澄继续说道:“至于军中伙食之事,殿下另有安排,稍后自会妥善处理。”
她话音刚落,一名的军需官站了出来,正是先前因言辞轻佻而被王敬则斥责的李正卿。他的神情略显尴尬,脸上的倨傲之色已然收敛了几分,但仍不甘心地问道:“殿下,不知您准备如何解决伙食问题?若有具体安排,卑职愿竭力配合。”
李正卿的声音虽小,却在寂静的帐篷内显得格外清晰。他说完后,偷偷瞥了一眼王敬则的方向,似乎是在试探对方的反应。然而,王敬则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移回到了桌上的地图上,仿佛懒得再多言。
萧宝义闻言,微微抬手,做了几个简洁的手势。清澄翻译道:“殿下说,此事尚需细细思量,待有了妥当之策,再行通知各位。”
李正卿闻言,脸上的尴尬之色更重。他低头抱拳,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不再多言。帐篷内的众人也纷纷点头,显然对萧宝义的谨慎态度表示理解。毕竟,军中事务牵一发而动全身,若处理不当,极易引发更大的问题。
帐外的风声渐渐大了起来,仿佛有一股寒潮正从远处的山林间涌来。帐篷的帷幕微微晃动,带进了一丝冷意。远处隐隐传来马匹的嘶鸣声,与士兵们的巡逻脚步声交织在一起,为这片营地增添了一抹肃杀之气。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低沉的马蹄声。帐篷门帘被掀开,一名传令兵快步走了进来。他身上披着一件带有泥点的斗篷,显然是刚从外面赶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寒意。他单膝跪地,抱拳禀报道:“启禀殿下,萧衍将军已从江北大营赶回,现已抵达营门外,正等候殿下召见。”
此言一出,帐内的气氛微微一变。几名年轻的军官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敬畏,他们或许未曾与萧衍并肩作战,但这位偏将军的赫赫战功早已传遍南北。他的名字,几乎成了年轻军官心中英雄的代名词。有人甚至忍不住低声议论:“萧将军这次从江北回来,定是带回了重要的军情吧?”
王敬则则神色如常,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他的目光扫向萧宝义,仿佛在等待殿下的指示。
萧宝义闻言,目光微微一亮。他抬手做了一个手势,清澄立刻翻译道:“殿下说,诸位将军、军需官,今日议事到此为止,各自回去整顿军务。王都督请你留下。”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行礼,依次退了出去。几名年轻军官在离开时,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对接下来萧宝义与王敬则的单独谈话感到好奇。
帐篷内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王敬则仍旧端坐在原位。他的身影在晃动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沉稳,如同一块屹立不倒的磐石。他没有急着开口,而是静静地注视着桌上的地图,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萧宝义的目光落在王敬则身上,眼中带着几分信任与期待。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帐内的沉默。
王敬则缓缓起身,走到桌旁,将桌上的地图卷了起来。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却透着一股沉稳的力量。他抬头看向萧宝义,语气中多了几分郑重:“殿下,军中之事千头万绪,今日之议虽已告一段落,但末将仍有一事需向殿下禀明。”
萧宝义闻言,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
王敬则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末将虽年迈,然自随先帝征战以来,深知军心之重。今日之事虽小,却是隐忧。若不早作处置,恐怕将来会酿成大祸。殿下英明,末将斗胆请殿下早日定下方略,以安军心。”
他说到这里,目光中透出一丝沉思,仿佛在回忆着过去的某些经历。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带着岁月的重量。
萧宝义静静地听着,目光中闪过一丝思索。他抬手做了几个手势,清澄翻译道:“殿下说,王都督所言极是。军心之事,非同小可。殿下已在思量对策,稍后自会告知将军。”
王敬则闻言,抱拳行礼:“末将明白,谢殿下。”
谢斯南站在一处不远的角落,借着帷幕的遮掩,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的目光落在帐篷后门口,心中却泛起了几分复杂的情绪。自从她被贬入冷宫,这样的场景已是她从未接触过的。此刻的她,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一个充满铁血与杀伐的世界。
空气中,隐隐有火油燃烧的味道,与帐外湿冷的空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帐篷外,初冬的太阳正缓缓西沉,天边的云霞被夕阳染成一片深红,如同洒在天幕上的鲜血,映衬着这片杀伐之地的肃杀气息。江风从远处的水面吹来,裹挟着刺骨的寒意,掠过营地的每一处角落,将篝火的火焰吹得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熄灭。
营地依江而建,四周的地势虽略显低洼,但却易守难攻。远处的江水泛着微微的寒光,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枯黄的芦苇,随着波浪起伏不定。几只水鸟掠过江面,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随即消失在天边的暮色中。江风穿过营地的木栅栏,带起一阵阵低沉的呜咽声,如同战场上未散的亡魂在诉说着过去的厮杀。
透过缝隙能看到营地内,士兵们三三两两地忙碌着,有的在修补兵器,有的在清点甲胄,还有人围在篝火旁烤干衣物。初冬的寒意已经渗透进每个人的骨髓,士兵们的衣衫虽然厚实,却因江风的侵袭而显得有些单薄。偶尔有几名军官骑着马从营地中穿过,马蹄踩在泥泞的土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伴随着士兵们低声的交谈,构成了一幅属于军营的忙碌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