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一层的绿荫,围着一个镜子般的小湖。远处郁郁葱葱的山丘和近处湖畔的民居,倒映在清澈的湖水中。天上的白云,像一样漂浮在天空中,慢慢游动。
冢本夫人穿着一身传统和服,戴着遮阳帽,坐在湖边的一把折叠椅子上,用油画笔在面前支起的画板上轻轻涂抹着。
面前的绝美景色,已然移到冢本夫人的画板上,只是还不够精致,略显粗糙。
离冢本夫人10来米的地方,孟诗鹤同样聚精会神地画着画。
“佐藤太太,你来看看我画的云彩。”冢本夫人说。
孟诗鹤放下画笔,起身走到冢本夫人身边。
“总体上说,还不错。”孟诗鹤说。
孟诗鹤从冢本夫人手中接过画笔,一边调配颜料,一边做着示范。
“你可以把混合黑+钛白的混色添加到群青色中,用它作为天空的基本色。”孟诗鹤一边在画板上涂抹一边说。“用这个色彩来画云彩四周的形状。需要注意的是,要趁这个色彩湿润未干的的时候,用钛白+镉橙+些许深镉黄的混色,画云彩的最亮部分。像这样,这样……”
孟诗鹤把笔递给冢本太太。
“你试试。”孟诗鹤说。
冢本夫人接过笔,继续描画。
“灰色的色彩还可以更丰富一些,”孟诗鹤说,“可以在灰色上再加上一抹纯色,赋予它色彩性质。”
冢本夫人照着孟诗鹤说的方法继续涂抹。
“对对,就这么画。”孟诗鹤说。
孟诗鹤重新在自己的画位上坐下来,在画板上涂抹。
但孟诗鹤的心绪,完全不在画画上。
不仅不在画画上,甚至还心绪不宁。
从二、二六事件结束到现在,孟诗鹤已经在冢本大佐家给冢本夫人当了一年半的油画老师,如今冢本夫人的画技已有一定火候,但孟诗鹤的任务,却毫无进展。
不说跟冢本大佐混个熟络,连面也没见过几次。
至于冢本大佐的神秘书房,更是至今未踏进半步。
换上李香香,是不是早已得手了呢?
中日大战已迫在眉睫,刘简之,李香香都已进入角色,向国内发回了重要情报。
可她依然寸功未立。
放长线,钓大鱼,刘简之和宋春萍如是说。
但她孟诗鹤等不及。
必须尽快获得突破。
孟诗鹤抬头看了看天空。
天空中太阳高悬,离天黑还早。
“冢本夫人,阳光太强,颜色不容易把握,不如我们找个地方避一避,先休息一下。”孟诗鹤走到冢本夫人身边,轻轻对冢本夫人说。
“好吧。”冢本夫人站起来,“我们去哪儿?”
孟诗鹤指着不远处的凉亭说:“那边有个凉亭。”
孟诗鹤领着冢本夫人,在凉亭的木条凳上坐下,双双取下头上的遮阳帽,轻轻地扇起风来。
“佐藤太太,”冢本夫人说,“昨天晚上,你听收音机了吗?”
难道冢本夫人也对姜夔和鹤见千惠子的事情感兴趣?
“没有。”孟诗鹤说。“收音机里说什么了?”
“一个非常感人的故事。”冢本夫人说。“东京DG大学有个叫竹井孝幸的教授,在海边钓鱼的时候,救起了一个投海自尽的艺伎。”
“英雄救美,不足为奇。”孟诗鹤说。
“你不知道,这个艺伎名叫鹤见千惠子,是梅香艺伎馆的头牌,东京至少有一半的人听说过她。”冢本夫人说。
“那又怎么样?”孟诗鹤说。
“那个竹井教授不会水中救人,被抓狂的千惠子抱住了双臂。”冢本夫人说。“你知道水里被人抱住双臂是什么结果吗?与想救她的人一起死!”
“天啦,后来呢?”孟诗鹤问。
她得迎合冢本夫人。
“幸好,这个千惠子知道不能害了救她的人,最后一刻,松开了竹井教授。”冢本夫人说。
“是吗?”孟诗鹤说。
“人在那种境地之下,还能有那种意识,我当时就感动得流泪了。”冢本夫人说。
孟诗鹤瞥了一眼冢本夫人,看见冢本夫人掏出手绢,擦拭着眼里溢出的泪水。
“冢本夫人,你可以用这个题材,创作一幅油画。”孟诗鹤说。
“创作一幅油画?”冢本夫人惊叫出声。
“你就画艺伎松开那个什么教授的一瞬间,说不定还能画成一幅名画。”孟诗鹤说。
“可是,人在水里面是什么样子的,我从来没见过。”冢本夫人说。
“海水颜色深邃,光线暗淡。艺伎身穿漂亮和服,双目紧闭,蛾眉皓齿,身姿妙曼……而那个教授,身躯麟麟,俊美绝伦,四肢伸展,对即将沉入水底的艺伎万般不舍……”孟诗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