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吃完继续。”高桥圭夫说。
军官们各拿一盒便当吃起来。
“这个程振奇,多半还在东京。”高桥圭夫一边吃饭,一边盯着黑板上程振奇的画像苦苦思索。
高桥圭夫猜的一点没错。
程振奇从浅草寺算命棚收摊回家,确认无人跟踪后,开锁进屋,卸下胡子,然后走进厨房,从水池底下取出磨刀石,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打开水龙头,把磨刀石淋上水,不紧不慢,不轻不重地磨着。
咚咚咚,咚咚咚......
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程振奇一怔,立即警觉起来,把刀藏进袖管里,沾上胡子,走到门口。
“谁?”
“我!”
程振奇警惕地把门打开。
周沪森拎着一个长方形箱子和两盒便当,站在门外。
程振奇冷冷地说:“是你?”
周沪森说:“怎么,你不欢迎我?”
程振奇往周沪森身后看看。
程振奇说:“佐藤太太她……”
周沪森说:“佐藤太太没来,就我一个人。”
程振奇侧身让周沪森走了进来。
“你怎么连个膳桌都没有?”周沪森问。
“饭桌就饭桌,什么膳桌?”程振奇说,“三岛马车夫,你再在日本呆上几年,恐怕你就不会说中国话了!”
“这儿是日本,我现在的身份是东京的马车夫,能拒绝说日本话吗?你算命的有本事,那你算命时对日本人说几句中国话看看?我看你根本不敢!”
“那可不一定!”程振奇说。
周沪森把便当盒和一个长型箱子放在地上,将箱子推到程振奇面前打开,露出里面的98K狙击步枪和上百发子弹。
“组长命令,特工组这把唯一的狙击步枪,配给你使用。”周沪森说。
“真的吗?真的吗?”
程振奇一时情绪激动,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废话!不是真的,我带它来干什么?还有酒吗?”周沪森问。
“有。”程振奇说。
周沪森打开便当盒,取出饭菜,放在地板上。程振奇从橱柜里取出一个瓶酒和两只碗,递给周沪森。
周沪森揭开酒瓶的瓶盖,用鼻子闻了闻。说:“东北高粱酒?”
“喝过?”程振奇问。
周沪森一边把酒倒进两只碗里,一边说,“佐藤君给过我一瓶这种酒,好东西!”
“他哪儿来的?”程振奇问。
“宪兵司令部的高桥中佐送给他的。”周沪森说。
“你们喝鬼子送的酒,就不怕中毒?”程振奇问。
“佐藤君和我可都是优秀的日本国民。”周沪森笑着说。“你可不一样。你现在是高桥圭夫的通缉犯!”
“有一天,你也会。”程振奇说。
周沪森看了程振奇一眼。程振奇脸上没有笑意,不像是在开玩笑。
被通缉很正常。
周沪森并不以为意。
“被通缉总比死了好。”周沪森说。“你今天出示了多少个‘凶’?”
周沪森将装着酒的碗,递给程振奇。
“至少100个。”程振奇接过碗说。
“100?这么多?”周沪森惊讶道。
“那么多人去中国打仗,我看他们活不了几个回来!”程振奇说。
“干!”
“干!”
两人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你刚才在干什么?”周沪森问。
“磨刀。”程振奇说。
“磨刀?”周沪森感到诧异,说:“应该给你再配一把手枪。”
程振奇说:“不用。我问你,三岛车夫,上海开战在即,我们在东京,咋还不弄点动静出来呢?”
周沪森说:“不急这一会儿。”
程振奇说:“你们不急,我急。”
周沪森说:“现在你已经是特工组的成员,你不能再像杀田村津喜那样,独自单干。任何行动,都要事先安排周密。”
“三岛君,你没打过仗吧?”程振奇问。
“你什么意思?我跟鬼子真刀真枪干过。”周沪森说。
“那你觉得打仗能事先安排得了吗?随机应变才最重要!”
周沪森说:“我看你没打过仗。比如,你被日本鬼子逼进了一个死胡同,你告诉我,怎么随机应变?”
程振奇说:“不会随机应变,才会被鬼子逼进死胡同。”
“算命的,你就好好算你的命,磨你的刀吧。”周沪森放下酒碗,站起身,弯腰提起装着狙击步枪的长箱,走向门口。
程振奇急道:“听你的,听你的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