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65年7月,刘鋹下发了一道诏书要赐死邵廷绢。在使臣前去宣读诏书的时候,军营里的人已经知道这些人都是来干什么的,这些士兵聚集在一起向使者高喊冤枉,他们请求朝廷查清事实,然而,君要臣死,臣岂能不死?尤其是这个人又是个毫无谋反之心的“忠臣”。况且,和平申诉就能让那些狐假虎威色厉内荏之人感到恐惧吗?不会,你没有选择拔刀相向只是用这种在他们看来无比懦弱的方式进行抗议的时候只会让他们更加的嚣张,这种人只有鲜血和刀枪才能让他们现出原形。最终,邵廷绢死在了他所忠于的皇帝和国家手里。
我不想说刘鋹这是在自毁万里长城,也不想说邵廷绢就足以和檀道济相提并论,但面对宋朝这个在北方边境一直虎视眈眈的强敌,刘鋹这样做无疑就是宋朝的一个非常合格的地下工作者。
公元968年3月,反间计的下一个受害者变成了南汉的第一战将潘崇彻。这个潘崇彻之前那可叫一个猛不可挡,他脚踢南楚拳打南唐着实生猛,如果潘美是忌惮邵廷绢的智,那在潘崇彻这里就是忌惮他的勇。如同除去邵廷绢所用的计策一样,潘美如法炮制再使潘崇彻又陷入了谋反的流言之中。不曾想到的是,刘鋹居然再次中计,他命宦官郭崇岳前去查探潘崇彻的虚实并对自己的这个亲信太监嘱咐道:“一旦坐实潘崇彻有不轨之心就便把他就地正法!”
潘崇彻这时候是南汉的西北面招讨使,驻军桂州(今广西桂林),他所防御和戒备的就是驻军湖南的潘美。对于朝廷使者的到来,潘崇彻是知道其要来干什么的,因为那些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他其实也早就有所耳闻。当郭崇岳到了桂州这地方之后,潘崇彻特意带着一帮衣甲鲜明的精壮之士前去迎接他。面对此情此景,郭崇岳一时间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盛大的欢迎仪式还是蓄意的武装示威,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他被潘崇彻此举给着实吓得不轻:刘鋹你别开玩笑了,你叫我杀潘崇彻,我看这架势他能不把我给杀了就不错了。
回到广州之后,郭崇岳向刘鋹汇报工作:“潘崇彻每天除了喝酒就是沉迷于歌舞,他根本就不干正事,手下的大兵他也不管,反正我看他那个样子一点也不像是要搞事的样子。”
刘鋹这边还在继续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处理潘崇彻,可那边潘崇彻却坐不住了。为了自证清白,他把兵留在了桂州,然后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广州面见刘鋹:“皇上,有人不是说我谋反吗?我现在一个人来了,你要怎么处理我随你的便。”
面对潘崇彻的这个举动,刘鋹也是有点始料不及,但他更多的还是如释重负:“我可以不杀你,但你以后也别再带兵了,好好待在我眼皮底下老实做人吧!”
就这样,南汉对宋朝最有威胁的两员“战将”不费宋朝一枪一箭就给“消灭”了。我们并没有强而有力的证据可以表明邵廷绢和潘崇彻的遭遇就是潘美背后搞的鬼,但这背后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整天待在边境上琢磨着怎么攻取南汉的潘美,参考他之前以及往后的种种所为,这两件事很像他的行事风格:不和对手一味地比拼蛮力,但在需要使用蛮力的时候既凶狠又诡谲。
也不知道看到这里会不会有人想起赵构冤杀岳飞以及罢去韩世忠兵权之事。在性质上而言,赵构和刘鋹所做之事完全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是,没天理的是,赵构竟然得以颐养天年并活了八十多岁,相比起来,未到不惑之年就驾鹤西去的刘鋹同志实在是很郁闷。
在刘鋹冷藏了潘崇彻之后,南汉军队的战斗力和军心士气以及边关的武备都呈直线下降。在宋朝聚集重兵正式向南汉进攻之时,南汉的国防可谓是凋敝不堪。
一个国家领军御敌的将军们都是一群伪爷们儿,这也实在是古今中外未有之奇观异象。倒不是说公公们打仗就一定会拉稀,比如宋朝的宦官将军秦翰和李宪在战场上的表现比好多纯爷们儿还要像个纯爷们儿,但整个国家的武装力量都由公公们来统管就不能不说它已经末日将近了。
翻开地图:桂州(广西桂林)、贺州以及韶关是南汉防御宋朝进攻的三座重镇,这三座城池大体上呈一个倒立的等腰三角形。韶关不用说,它离宋军的前哨基地郴州最近,也是北汉的首都广州在北方的门户,堪称防务体系里的重中之重,那自然这里的兵力和防御工事都是最为强悍的。宋军的主将如果是党进之类的猛人,估计南下的首选目标就是韶关,然后一路南下攻取广州,但很可惜潘美不是党进,因此韶关被他从首要攻击目标中排除。
贺州位于这个倒置等腰三角形防御体系的顶点位置,也是三者中距离南汉都城广州最近的那个战略要点。从理论上来说,直取贺州可以让潘美在最短的时间内实现灭亡南汉的战略目标。问题在于,如果宋军稍微在贺州受阻,那么桂州的南汉驻军就可以经过水道顺江而下进入富州(今广西昭平县),然后登陆驰援贺州。另外,如果有必要的话,驻守韶关的南汉军队也可以经由陆路支援贺州。在此之外,地处贺州之南的梧州甚至是广州也可以经过水道直接进入贺州境内。可以说,如果宋军把攻击的重点放在贺州,那么很有可能迅速形成四面受困的境地,所以这里也不是宋军理想的攻击点。
那么,如此一来似乎就只剩下桂州了?如果潘美真的舍近取远把首选的攻击点锁定在三座城池里离他最远的桂州,那么估计南汉的大兵们会把大牙给笑掉,这样做搞不好他们还没走到桂州城下就会被南汉军队把他们在郴州的老窝给端了。这种事刘鋹还真有可能干得出来,要知道几年前他就敢时不时地去踹潘美的屁股。
那么宋军此次南征的第一站究竟在哪儿呢?出乎很多人的意料,潘美把这个地方选在了富州。
为什么会是富州?这个地方处在桂州和贺州的中间,潘美难道是想避开这两座军事重镇继而长驱直入顺势南下直接去掏刘鋹的老窝广州?这样的话他可就成了孤军深入之势,即便他能到广州,可到时候南汉北方三镇的守军回师,再配合广州附近的军队来个南北夹击,那宋军估计也就彻底交代在了岭南。
不管怎样,潘美最终还是将大军南征的第一仗选在了在富州城下。此战,宋军在野战之中大败南汉守军万余人,而且随后几乎是以泰山压顶之势攻取了富州城。就在很多人都以为潘美会趁势经水路漂流而下直取梧州进而再飘到广州直接去找刘鋹单挑之时,宋军突然使出颇为诡谲的一招,他们放弃走水路南下攻取梧州,而是突然挥师东进。
再一次发问:为什么宋军南征的第一站会是富州?其实答案很简单,就因为富州有水道,而且它正好卡在了北面的桂州和南面的梧州中间,拿下这里可北阻桂州南扼梧州并对贺州形成战略威慑,如此可谓是一石三鸟。潘美这一招就犹如同时卡住了桂州、梧州和贺州的脖子,占据了这里他就可以放心地去攻打贺州。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其实高看南汉了,贺州被围之后只有梧州方向来了援军,桂州方向根本就没有什么动静,而韶关的大兵更是稳如磐石地待在原地看戏。
宋军放弃南下转而东进让位于富州以南的梧州守将伍彦柔长出了一口大气,不过这下贺州的刺史大人陈守忠可就瞬间头大并开始抓狂了。当宋军抵达贺州西面的白霞(今广西钟山县境内)时,陈守忠这才彻底放弃侥幸心理并完全清醒了过来:原来宋军的下一个目标果然是贺州!
陈守忠立马叫人将此事急报朝廷并请求增援。消息传入广州,南汉朝野随之震恐。东方不败、岳不群、林平之等人面面相觑,这帮公卿大臣(公公)全都瞬间哗然失色。
俗话说得好,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值此国家危难时刻还是得看大领导表现才行,刘鋹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南汉的第一权臣龚澄枢公公:“爱卿啊,麻烦你去贺州走一趟呗!你代朕去看望一下贺州的将士们,就说朕很想念他们,希望他们能够保家卫国、英勇作战、打退宋军!”
要说龚澄枢大人虽然是个资深太监,可这时候的他还是表现得很爷们儿。他二话没说,操起小木舟就向着贺州进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