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瞧着他,仿佛已痴了,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这人朗声一笑,惹得声声鸟鸣,逗得蟋蟀作响,激起湖里飞鱼,道:“你喜欢我?”果真是语出惊人。
任平生一愣,不由笑道:“我若喜欢你,那么我便就不是男人了。”说出的话也变得轻松随意起来。
这人哈哈一笑,道:“我喜欢你。”语声虽轻淡,却带种让人不可抗拒之意。
任平生叹道:“我真羡慕你。”
这人慢慢躺了下来,双手支在脑后,凝注着天上明月,嘴里仍旧叼着芦苇,淡淡道:“你说得不错,世上羡慕我的人实在太多了。”
任平生在他身旁缓缓而坐,也凝注着明月,道:“但我与他们不同。”
这人道:“有何不同?”
任平生道:“我若没有猜错......你前几日本应不是这个模样的。”
这人“噢”出声来,似泛出了兴趣,取出了嘴中芦苇,道:“你继续说。”
任平生道:“你虽身处此地,衣衫也不显精美,却没有沾上太多灰尘泥土......头发虽散乱,却也不显油腻,面上虽不修边幅,却也无甚黑垢。”一字字道:“因此,可以断定你才开始改变未久。”
这人抚掌道:“不错不错,你说得对。”笑道:“想不到你观察得还真细致。”
任平生摇头道:“我见过许多流浪之人,他们大多与你不同......”
这人道:“哪里不同?”
任平生道:“感觉。”
这人道:“哦?”
任平生道:“他们给我的感觉......仿佛生活便是流浪。”转过目来,凝注着他,道:“而你不同......你给我的感觉......仿佛流浪便是生活。”
这人高声笑起,道:“流浪便是生活......你说得委实不错。”笑容顿消,又恢复了种懒散的模样,随意道:“三日之前,我还并非如此。”继续道:“我的生活不是流浪,流浪也不是我的生活。”
任平生道:“是万人敬仰,是金樽玉著,是珍宝美人,对么?”
这人道:“不完全对。”淡淡道:“万人敬仰对,金樽玉著对,珍宝美人不对。”
任平生略感意外,道:“你不爱珍宝美人?”
这人移过目光,盯注着他,道:“莫非你爱?”
任平生一怔,随即大笑出声,道:“不爱......不爱。”
这人道:“昨日夜间,我忽然便想通了。”
任平生再次一怔,虽然他语声淡然,说是忽然便想通了,但任平生却清楚的知晓,这“忽然”二字究竟掩藏了多少心血、多少思虑、多少勇气。
试问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够放弃来之不易的名望、财富,而去选择归隐山林、浪迹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