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定下神来,再去瞧这人,委实已然震呆了。这人的目光很是平淡,平淡得仿佛不带丝毫情感。他注视你之时,就如同你注视只蚂蚁,同样没带任何感情,但在蚂蚁瞧来,自己却似已要粉身碎骨,却似已接近了死亡边缘。
可能,任平生的武功比这人弱不了几分,但这人身上的这种独特的气质,却是任平生如何也比不了的。不过,任平生倒也只是惊叹,却丝毫没有妒忌之意。或许,这也是种属于任平生的独特的气质。
忽然,笑红尘站起了身来,任平生也下意识地随之立定。笑红尘道:“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这人一字一字道:“我迷了路。”话音略显生涩拗口,令人有些听不清楚,似已很久没有与人交流。话中之意也是令人发笑,任平生已忍不住想要偷笑出声,原本以为定是个极度冷酷之人,却不想竟是这般令人忍俊不禁。
笑红尘早已捧腹大笑,没有如同任平生般强行忍住笑意,又道:“想不到弑天下竟是个路痴。”再道:“这地方可是你约我来的。”
弑天下道:“这地方我绝未来过。”
笑红尘道:“那么你觉得这地方如何?”
弑天下道:“不是太好。”
笑红尘道:“哪里不好?”
弑天下道:“剑在何处?”
笑红尘道:“丢了。”
弑天下道:“丢了?”
笑红尘道:“丢了便是丢了。”
弑天下道:“丢了便是丢了......”额上已掉下数滴冷汗,道:“真的丢了?”
笑红尘道:“真的丢了。”
弑天下道:“丢了......丢了......”似已怔得入了痴呆,只会重复这两个字了。
任平生皱眉瞧着他,瞧着他面上的震撼、迷惘,脑中竟像是已亮起了道光,却又只觉朦朦胧胧,也看不清楚光线照向之处,便仿佛蒙上了层如何也戳不透的迷雾。
突然,弑天下一字一字道:“我已输了。”仿佛瞬间从“注视的人”变成了“渺小蚂蚁”。
“输了......”
任平生早已满是疑惑。若他没有猜错,二人定是约好在此比武,却不料这弑天下还未开始便就主动认输了。
“莫非是因为......笑前辈说的这些话?”
想起之前笑红尘的话语,任平生又不由觉得有种奇异的感觉,好像是听懂了些,却又委实说不出来其中之意。
“难道这就是似懂非懂的滋味?”
任平生也不再去作纠结,想来也许以后的某个瞬间便就顿悟了也很有可能。
这时,笑红尘道:“你不比了?”
弑天下道:“还比什么......你手中已无剑......我手中却仍拿着箫......”垂首望向手中白玉黑凤箫,扬起手来微松五指,竟似也想将其扔掉,却是迟迟没有再次动作,似乎又已怔得入了痴呆。
忽然,只听应天下语声略显激动的道:“为何要丢......为何要丢......”霍然抬头,竟似又换了个模样,不再是“渺小蚂蚁”,也不再是“注视的人”,而是成了个“旁观之者”,仿佛瞬间已得到了升华!他又一字一字道:“你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我虽手中有箫,心中却也同样有箫......”
笑红尘凝注着他,目中竟露出了罕见的惊讶,默怔了良久,才高叹道:“是我输了。”任平生瞧着二人,心中只觉奇怪不已,他还从未见过比武是用嘴来分出胜负的。不过,脑中的似悟非悟之感却仿佛变得更为浓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