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羽眠动作很快,他换了身崭新的衣裳,用朱砂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的眉间轻轻勾勒出一朵绚丽多彩的花钿。这朵花钿犹如轻绽开的红蝶,巧妙地掩盖住了那颗小小的红色孕痣。
楼羽眠怀揣着一些细微的小心思,不禁流露出几分羞涩之意。他的神情与初次见面时云雾所见到的那种慵懒随意的模样差别挺大。
见云雾瞧着自己眉宇间,楼羽眠不由自主地伸手触摸了一下那一小片精美的花纹,轻声说道:“天气实在炎热难耐,我着实不想佩戴那闷热的抹额了,这花钿妆在京都甚是流行,恰好能够将我的孕痣遮掩起来。”
云雾点了点头,若是不知缘由旁人不会察觉到其中有何异样之处,不过是这位哥儿单纯地追求美丽,特意在眉间增添了这样的一番装饰,使得整个人愈发显得明艳、光彩罢了。
“走吧。”楼羽眠自然地挽上了云雾的臂弯。
云雾和公孙大娘还有小眉点头道别,他对楼羽眠自然而然的亲近有一点点微微的不习惯与僵硬,他轻声询问道:“椒花巷到郡学有一段距离,楼公子我们叫一辆马车过去如何?”
楼羽眠自然是同意的,他还先云雾一步付了钱。
“你别叫我楼公子了,怪生分的,和大娘一样叫我羽眠就行。”
“好。”
初步相处下来,云雾觉到眼前这位来自京都世家的哥儿,其性格竟出乎意料地开朗。起初那副绵软无力且慵懒懈怠的样子,想必只是因为天气炎热而懒得与人交流罢了。
他身上没有那种云雾印象里高官世家中所培养出的名门贵哥儿应有的端庄娴静、内敛含蓄之态,亦不会时刻谨守礼仪规范,心思也谈不上有多缜密,怀春的心思叫人一看就能知道。
楼羽眠听到他的发问后歪头想了一下,说道:“嗯……重要场合确实如此,但我在京都生活那么久,能够始终如一地对自身保持严苛要求的,恐怕唯有柳太傅家的千金,泠芠姐姐可以做到吧。”
这番话着实打破了云雾心中对于此类人物的固有印象,但他依旧难掩惊诧之情,不禁追问道:“那森严的家规呢,你的父母怎会安心让你孤身一人从京都长途跋涉来到这青州郡呢?”
面对这个问题,楼羽眠先是“嘿嘿”一声轻笑,接着露出一丝狡黠之意回答说:“家规确实森严,爹娘也不同意我此次远行,我是苦苦哀求了伯母许久,偷偷跑出来的。”
云雾大为震惊,他蹙着眉忧心道:“那他们现在知晓你在何处吗?若是发觉你不见了踪迹,定然会心急如焚的。”
“这个嘛,伯母答应会替我转告他们的。”
听此云雾才稍稍放心下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跟着担心,待回过神来,他意识到自己与眼前之人相识不过短短一日而已,实在没有资格插手干预他的事宜,更无从开口加以规劝。思索片刻之后只好说:“羽眠你这样太冒险了。”
楼羽眠也知道自己此举过于胆大,此刻回想,确实是惊险万分,走水路穿山道的,一路过来平安无事,没有路遇不测已经是侥幸之事。
家中父母双亲必定是又气恼又牵挂,只是他既然已来到此地,此时断无可能再折返而归。长辈们正在气头之上,若他此刻贸然归家,恐怕少不了要挨上一顿皮肉之苦。
“我下次不会这样了,再说了郡城有他在我身边,我……”话至中途,楼羽眠忽然止住了话语,目光快速地瞟了一眼云雾,随即便紧紧闭住了嘴巴。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云雾轻轻笑了一声,看破不说破。
楼羽眠这样的开朗大方的性格一看就是被家里长辈极尽疼爱,从小到大吃过的唯一的苦恐怕就是从京都一路跋山涉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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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辆马车跑得飞快,仿佛一阵疾风掠过街道,他们到郡学门口时正巧赶上学生们放学。
云雾轻轻撩起门帘,向外张望了一下率先走下马车,紧接着楼羽眠也从马车上探出身来,紧随其后走下车厢。
这辆朴实无华的小马车里竟然接连走下来两位绝顶漂亮的小哥儿,一时之间成了最吸睛的存在,郡学的学生纷纷看向他们,眼中流露出惊艳之色,甚至有些胆子较大的书生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跃跃欲试地想要走上前去结识他们。
云雾望着眼前这片身着蓝白色校服的人群,只觉得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这样下去连奚昀在哪里他都要找不到了。
就这样毫无头绪,漫无目的地找人显然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他不禁伸手扯了扯楼羽眠的衣袖,询问道:“你要寻何人?他是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