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女儿天真无邪的话语,小姑娘的娘亲疲倦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是啊,我们丫丫的布帕上绣的是一只黄鹂鸟呢。”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姑娘的脑袋,眼中满是慈爱之情。而后,她转头看向奚曜,朝他微微一笑,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感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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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端天气下的县城街道冷清又混乱,狂风呼啸,暴雨洗刷,地面上汇聚成湍急的水流向地处奔涌,街边店铺多数紧闭大门。
奚昀纵马一连跑了几条街才买到了几味药方。守城的官兵衙役已将奚昀进城的事情上报给了汤县令。
“这些救命的药材你不来我也要派人送过去的。明日,你们在等一日,路就可以凿通了,届时我开粮仓派人运粮前往洵阳村,请你们务必熬住,朝廷的救济粮已经在路上了。”
奚昀看着眼前这位年约四旬的县令大人,面上满是感动和敬佩之情。他接过那一袋不算特别大的袋子,手指轻轻触摸到了里面装着的东西,紧接着他的手指迅速紧缩了一下,随即抓紧这个布袋,这些药材对于洵阳村的村民来说,意味着生的希望。
奚昀朝着汤县令撩袍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他已经有秀才的功名在身,是可以见官不跪的,但此时此刻,这深深地一跪,不仅仅他是一人,他跪出了整个洵阳村数条性命的感激之真,敬恳之深。
再抬头时他目光清明,青砖地上只留下一滴圆润的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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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昀久去未归,里正家中烛火通明,终于一声马嘶,焦灼等待的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奚曜率先冲出了房门。
奚昀翻身下马,蓑衣遮不住倾斜的雨幕,他一张俊脸被打湿,面庞发梢滴答淌水,他转过身来,脸上是的那样的激动与高兴。
“我拿到药了,我们有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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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钦天监推测的结果一样,两日之后,扶摇过境。
汤县令给的那一大包草药中有几株名贵药材,靠着这些有价无市的药材,保住了很多危在旦夕的村民一条性命。
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抬头望向天空,那久违的湛蓝再次映入眼帘,阳光穿透云层洒向大地,黏热的风轻轻吹拂着人们的脸庞,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眼前的田野一片狼藉,千疮百孔,让人不禁心生悲凉。
不知是谁,突然发出了第一声哭嚎,声音响彻云霄,随后更多的人开始哭泣,哭声此起彼伏。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遭受天灾的悲痛和劫后余生的喜悦,泪水如决堤般涌出,与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悲壮的旋律。
在这广袤的天地之间,只有他们的悲鸣回荡,仿佛在向天倾诉人类的脆弱。生命如同被这场扶摇卷刮走的落叶,脆弱而无助。与不可抗拒的自然相比,人类显得如此渺小,但他们在风雨中的坚韧和温情却又显得无比伟大。
朝廷的救援人员和救济粮食也已陆续抵达,家园正在被重建。
奚晨、奚曜带领村中年轻汉子投身于河道清淤和房屋修葺的后续工作之中。奚昀则跟随县城指派来的几位郎中游走在病患之间,他亲眼目睹着大家从奄奄一息到面色恢复正常,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他缓缓撤下闷热的布帕,舒出了一口长气。
几日之后,河道重现澄澈,房屋已经初具雏形,被淹没的田地也重新开垦种下了新苗。昔日熟悉的乡间小道慢慢恢复着往日生机与活力。汤县令亲自过来了慰问了遭难的家庭给予了他们补贴,之后他单独叫走了奚昀,别的没有多问,只问他准备何日启程回青州郡。
奚昀看了看日头,笑道:“即刻!”
他回来时独身一人,走时村中十里相送。
“乡亲们,就到此吧,莫要再送了!”
朝霞如锦,铺满天际。奚昀身着一身天青色的衣裳,跨坐在骏马之上,高高竖起的马尾随之晃荡,风在耳畔拂过,他发丝飞扬,俊朗的脸上满是豪情意气。
“我走了!”奚昀潇洒的扬鞭策马疾行而去,马儿激起滚滚烟尘,依然遮盖不住马上少年的风姿与光彩。
此刻天地间他光芒加身,可比肩悬于高空的红日。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丈夫未可轻少年……”汤县令望着奚昀离去的身影,他即兴所吟唱的诗词久久回荡在众人耳畔,是那样鲜活如日光般夺目。
他笑着点了点头,无奈叹了一气,却又满怀希冀望向尘土飞扬的前方。
自古功名属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