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胸宽广,不甘当下。
待眼下事安置,一切落定。
她想离开深宫,只身远行。
云游四海,闲云野鹤。
纵只方寸间,也好过止步不前,郁郁半生。
纵是输了赌,她也将离去,以两载为期,阅历万里河山,江海湖广。
近观繁花似锦,云卷云舒,绵延山脉,草长莺飞,白雪皑皑。
看尽崇山峻岭,大雁南归之象。
两载一过,她必折返,履行赌约,安静蜷于霍时锦身侧。
生不相离,死不相弃。
若赢了赌,他出尔反尔,背信弃义,失信于她。
纵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她必当竭尽所能,倾其所有。
纵只余得,盛放尸身的灵柩,也会依生言,倾力驱离,归返故土。
她身故,纵是念及昔日情分,念她痴缠、贪嗔,他也当言出必行,同大蓿续和。
十载,是她余下的所有,囊括她毫不起眼的一生。
二十载安定,恩情偿尽。
无愧身故的先蓿帝,无愧千里之外的蓿后。
无愧兄长,无愧大蓿,无愧百姓,无愧身责,无愧己心。
此后,无拖无欠。
她无欠于人,无愧于己,只属自己。
再不为谁所困,无以委身。
她抬眼,眸光凝聚汹涌的湖面,无端露笑。
纵半生金尊玉贵,也难逃下场凄凉。
大嫣公主,沈家小姐,大蓿公主,大嫣皇贵妃。
万重身份,千般光景。
富贵缠身,荣华不尽,娇宠不断,风光无限。
大嫣公主的流落、多舛,沈家小姐的腌臜、不堪,和亲公主的身责、远赴,大嫣后妃的规矩、束缚。
皆在妄图倾覆,无声夺舍。
无外乎身份、历经,皆藏有无以言喻的苦痛,裹挟着日复一日的挣扎。
尊崇的身份,无可触及的头衔,皆须付诸代价。
无声的褪失,搁置、舍弃。
嫣国公主,居无定所,颠沛流离。
沈府小姐,暗无天日,满目疮痍。
和亲公主,迫离故土,远赴和亲。
大嫣后妃,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十数载,所得尽失,秉性无存。
若往事重置,得幸重返。
她宁愿降世贫瘠,身处市井,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宁愿饿死街头,横死街角。
宁愿,从而触及过短浅的爱与稍纵即逝的温暖。
宁愿从未同小傻子相识、相知。
宁愿永失所爱,天人永隔。
宁愿葬生火海,魂无所归。
宁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宁愿,从未得遇霍时锦。
宁愿画地为牢,囚困己心。
宁愿,从未生有过子嗣。
宁愿孤身一人,终老一生。
宁愿从未踏足嫣国。
她无端抬眼,望向一望无际的湖面,轻浅的泪珠,顺着微陷的眼尾滑落。
无声落入湖底,混杂于汹涌下,荡然无存。
她极为了然,世间没有往复,往事终难复返。
脚下之路,纵是荆棘丛生,也当一往无前。
片刻,霍时锦紧随其后,自身后覆上,紧贴她脊背。
抬手抱住纤瘦的她,下颚轻抵她微耸的肩颈,无端将她抱得深紧,仿若畏惧失去,力道迟迟未减。
海风吹过,吹干眼角泪痕。
她并未挣扎,任由他禁锢腰身,一动不动。
眸间无波无澜,神色淡淡,静静凝望湖面。
他忽而蠕动,无端低头,埋在她肩间。
转瞬,颈窝处触及湿气,温热顷刻蔓延周边。
她不由愣住,只一瞬,恢复如常。
她神色淡然,并无激奋反应。
似习以为常,毫不为所动。
只无神凝住暗涌的湖广,悄然出神,眸目虚空。
良久,堪堪回神。
她微抬手,臂肘缓动,浅触他发间,动作轻绵,温柔顷刻渗透骨缝。
不多时,她显浅露笑,回身回抱身后之人,无声给予他暖意、热潮。
片刻,抽离。
她抬眼,凝向他眼尾处的晶莹,笑得张扬、恣意。
转瞬,忽而止笑,主动近前。
她轻踮足尖,替他吻去泪意,拭去泪痕。
替他遮盖脆弱,维系微薄的尊严。
趁眼前人愣神的间隙,她忽而起了玩心,顺势而下,轻咬薄唇。
只一瞬,将勾人的红唇抽离,悄然退离怀间,回身面向无际的湖广。
眉目极为淡然,笑意渐止。
不多时,霍时锦回神,仿若后知后觉,脸上笑意难掩。
他无声近前,一手禁锢她腰身,一手轻抵她颌骨,暗自使力,迫使她仰面,强势吻去。
吻姿极为难舍难分,如痴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