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乘满脸惊讶的看着她, 眼底又带着匪夷所思的神情,说:“这么厚脸皮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你,不去做一个资本家真的是可惜。”
陆沐炎听着,稍稍也舒缓了些情绪,紧皱着的眉头也放松了不少, 放下茶杯,语气也稍稍明快了些,说:“好啦,谢谢你,乘哥, 我该走了。”
他早就料到了陆沐炎会说出这番话,神情里带着一丝——小样,被我看穿了吧?的得意,但嘴上却说着:“你上哪儿去?”
陆沐炎起身, 面无表情的说着,神情里尽显疲态疲态:“我该走了,今天还要工作。”
长乘的双手往后脑勺靠去,一副悠闲的样子:“不是说不在医院干了吗?”
她摇着头,幽幽地说:“那也不是说走就走的,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沙发上的长乘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痞笑,剑眉微挑:“要是我说,你可以说走就走呢?”
陆沐炎:“我知道, 但你别说。”
“哈?”
长乘那副邀功请赏的表情突然一愣,有些不解,不是说一天也不想在这呆了吗?
她走到门边:“我还得把该做的事儿都交代完了才行啊。”
是了, 李奶奶,李奶奶还在等着她呢。
明明说好了要推着她和阳爷爷一起看广玉兰的, 要么就是没碰上、要么就是擦肩而过、要么就是天气不正好...
总以为这一次,总算是可以让他俩老人能够畅快的谈谈心,彼此熟络些。在这偌大的14楼癌症区,相互之间也能有个依靠和慰藉。 现在看来... 奶奶又得像以前一样, 整夜整夜的看着那惨淡的月光了吧...
长乘见状,不再多说些什么了, 点点头道:“行吧,那你该做的事儿继续做着, 我反正没什么事儿,就一直在这等你。”
“真的谢谢你,乘哥。”
说完,她眼里充满了感激, 冲着长乘稍稍点了点头, 推门出去了。
刚出门,她又说道:“老白,也谢谢你。”
但这声,却不是在心里说,而是小小的,弱弱的说了出来。
老白:“嗯?不是谢过了。”
她勾了勾嘴角,缓缓的往前走着,说:“记得那天,我想下楼去找李奶奶,推她上楼挂水。李娜娜对我冷嘲热讽的,我还说我宽容,呵呵。那确实不是宽容,你说的对,那就是对比后产生的优越感。我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在瞎优越着。现在想来,倒是幼稚。”
老白听着,那声音里也带着些许的赞赏:“所以刚刚那长乘说要出手,你拒绝了,不是胆小怕事,更也不是扮演什么好人,是...”
她点点头:“是放过了自己,释怀了自己在这里所受到的所有委屈。”
老白的声音,极度温柔地从心底传来:“嗯,真正的宽容不是对比出来的,是自己给自己的。”
陆沐炎的眼底,勾着一抹纯洁的坦荡,说:“是啊,如果没有我,她们就真的能好好的投入工作,那我真的很开心,希望她们能帮助到更多的患者吧。”
说罢,她往前走着,身后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天渐渐的暗下来了。走廊上的人倒是比以往多了一些,更多病房的房门不像以往的下午四点一样紧闭着,反而是大大的敞开着。声音在杂七杂八的说着什么,听不清楚完整的句子,只在嘈杂间偶然听到几个词,什么狂风、什么红黑色的云、沙尘暴、什么极端天气、又有关于一些粮食作物之类的讨论, 更有甚者说自己看到了鬼, 一个阴魂不散的老太太,佝偻着身子要来索他的命。
倒是挺热闹的, 但那个说自己看到鬼的,你有点夸张了昂...
陆沐炎往前走去, 心想倒是听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就是在讨论刚刚她晕倒那阵发生的沙尘暴。
他们都在讨论着天气,他们都还有心情去讨论这天气。昨天的这个时候,她也像他们一样,在看着这天空、听着雨声,这些人讨论的内容总是那些话。 人也同样是那些人,但唯独少了...阳爷爷。
怎么能不想呢? 一个活生生的人,尤其是她每天都能见到的人。
她是面无表情的往前走着的, 但眼底的那一抹绝望,和手下传来微微发颤的肌肉,这一切都在告诉她,这是真事。
陆沐炎走到护士站,旁边的配药室里排队着七八个人在包扎伤口。
“啊…这?”
她有点疑惑。
老白的声音缓缓地解释道:“在你昏迷的时候,所有的医护人员都赶着去关窗了。刚刚那一阵的狂风撞碎了玻璃, 这几个人是划破了几个小口子,来排队消毒。”
陆沐炎听着,心下有些担忧,看着面前这些人的手臂。倒还好,只是有一些小小的划痕,不是很大的伤口。 但确实是马虎不得,必须得消毒。
但心里还是多问了一嘴:“只有这几个人划破的小口子,没有多余更严重的受伤患者吧?”
老白:“没有。”
她凝着的眉却没有松懈下来,喃喃的说着:“在大自然的面前,人的力量真是渺小啊。”
这边配药室里面的李娜娜,心里烦的要死,看着面前好几个人,尤其他们还唧唧歪歪的不停在说话。再看着这些人的伤口,更是窝火。这点小伤口怎么需要消毒?严重耽误了她下班的时间!
那个刘敏和王艳, 明明到了上时间,人都去哪了?!难不成是在更衣室试新衣服去了? 是了,那可是院长儿子买给她们的衣服,能差到哪去? 这两俩贱货到现在都没出来,肯定是挑了半天,把剩下不好的衣服全都留给她了!
“哎呦!你轻点!”
李娜娜面前的一个大叔,因为她手上的力道太重,神色怒目地别过胳膊,喊了出来。
她本来就一肚子火,这突然冷不丁地被人一吼,她心里的怒气越来越大。也不道歉,什么话也不敢说,毕竟是患者,她只敢翻了个白眼,频频地从一堆患者的前面探出头来, 不耐烦的往更衣室方向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