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乘的眸中闪过一丝震惊,可又有着难以掩盖的激动,那心底渐渐升起一股止不住的赞赏,甚至隐隐透着敬佩。
接着,他站起来,眸似深铁,面带严峻:“小炎,我现在跟你说一些东西,会有助于你加快进入下一次这样的痛苦,也算是加速修为...”
陆沐炎抬首,看向比她高半个头的长乘,眨眼问道:“哦?传说中的灵丹妙药?”
长乘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道:“呃,那些玩意儿…只能有点儿用,锦上添花吧。但我跟你说的,是底层逻辑,你一定要掌握,只有这样,你练出来的东西才会…更加纯粹,也会让内气更为坚固。”
“但是同时,我也知道,现在说这个...对你来说很困难。”
说完,他眸内的期许,更深了。
陆沐炎点头:“嗯,说说看。”
长乘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娓娓道来:
“你一旦姿势起来了,进入练功的这一刻,就必须抛弃现在这些绝望的情绪,或者是任何情绪。忘记所有痛苦,也包含快乐。只专注于“空”的这一秒,完全沉下心来,这一秒,完全的“空”。继而从一秒,到十秒、一分钟、一个小时、一直到一整场练功结束。”
“接着,一直持续到你觉得没有时间的存在,某天睁眼,世间的计时,之于你来说,只是一个词语而已。”
“日月轮转几何?春芽已至秋收,夏夜将近冬藏。”
“所有的丹药还是什么符箓,各种法器,都只是锦上添花。首先,你得先有这个一秒的锦,将锦编织出来。这花儿,才能添得上,懂了么?”
说完,长乘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面上的神色透着一股紧张。
是,他生怕自己说的太直白,她会被这样的难度吓退,毕竟…那股真正的体能上的切肤之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即使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地应下了,可真正实修的时候,要你一秒钟什么也不想,可以,但一小时呢?更别提什么四季轮转未曾发觉。
甚至大多数人,连十分钟的静心都做不到。
这世间纷扰,七情交织,谁能管得住自己的心猿意马?
尤其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接二连三地经历了这么多事儿,要说她真能立刻的放松了,那反倒还不是正常人了,只能说这个人,压根就没有心、没感情、是个冷血动物。
但陆沐炎只是听着,听完,点点头:“行,开始吧。”
长乘的面上闪过一丝错愕:“现在…?”
他犹豫地说:“那,你,你母亲的...”
她应:“你都处理好了,我放心。知道葬在哪儿就行了。”
说着,陆沐炎的眸内清亮:“我想,和阳爷爷一样,等有我认为的资格了,再去看她。”
“我知道,我刚刚向你求证的时候,算是问鼎轻重,小人所为。”
“我也考虑过,你会不会觉得伤心,明明帮我这么多,我现在还是在质疑你?但…哪怕你什么也不做,我也会给自己找个理由,来说服自己,跟着你给的这条路走下去。”
她的嘴角勾着一抹自嘲的笑:“因为我现在...哈哈,除了这条路,也算是走投无路啦。但还是谢谢乘哥,不介意我这样的私心揣测,愿意实证给我看。”
“所以,不只是感激你,我觉得,有这个机会,我想抓住。有这个可能性,我就不能再错失。从前说的,我活着可能是因为欠了老白什么?还是出于对妈妈的什么情感亏欠?都不重要了。”
“…...无论有没有鬼神,这桩桩件件,不管是不是指引我,还是真给我下了什么套,都不重要。”
她看向长乘,顿了一下,继续道:“重要的是,我想。”
“不是想你那些神通,也没想过能上天入地,玄幻的东西对我来说,也不了解,我也没想过能赚多少钱,衣锦还乡,荣归故里,还是白日飞升?都无所谓的。”
“我依然没有一个清晰的道路,我只是想,无论是老白还是我妈还是我自己?我其实都不敢想,只要一想到,心内的不安、痛苦、压抑、窒息、绝望...”
说到这儿,陆沐炎的眸内,那股极度的窒息与绝望,铺地浓烈。
顿了一下,她收了收情绪,轻咬了下唇,直视长乘:“我想要的,就是一个心安。”
“具体怎么安,我不知道。我能知道的,就是按照你说的去做,我确实是有变化的。那我就拼尽所有力气,抛去一切杂念,去做。”
“说是抛去,其实也没什么可抛的,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穷二白,贱命一条,来呗。”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霸气与果断。
说完,陆沐炎神态澄清,勾着一抹释然的无所畏惧。
长乘听着,看着她,此刻的她,周身...散发着一股…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他知道,他知道这股熟悉感是什么。
那是一直以来的自己,是自己一直在戴着的那个面具——那副“慵懒闲散、神态自如、悠然自在”的面具。
但他同时也知道,自己是假洒脱、是假逍遥、是假自在。
他想到了自己…这千万年来,不就是这样么?
因为心不安,盘旋在少挚与冥烨之间,辗转纠结。在一次次的袖手旁观内,咬着牙地隐忍着,一面逃避,一面给自己找借口。
最终,也是因为心不安,才选择了插手,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但此刻的陆沐炎,是散发着一股,一股...彻底无拘无束的洒脱。
是他的面具,也是他最渴望得到的解脱。
于是,长乘轻启薄唇,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那我们,就拼尽所有,只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