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动荡又迷茫的年月,夜里孤身一人在外游荡,属实是危险重重。
黑暗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所有的不安与未知都兜揽其中。
而我,恰恰就撞进了这张网里,被一群来路不明的人给盯上了。
彼时,我满心惶恐,完全摸不清他们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唯一的念头就是跑,拼了命地跑。
或许是老天怜悯我这两个月来干体力活练出的一把子力气,让我得以轻轻松松甩掉那几个大腹便便、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中年人。
直到后来,从旁人的只言片语里我才知晓,那些人是专查外来人员暂住证的,一旦发现没证,立马就会被遣返。
我好不容易才从家乡跑出来,哪能甘心就这么被送回去?
为了能在这陌生之地扎下根,第二天,我像只无头苍蝇般四处寻觅生机,终于寻到一个苹果园招工。
跟园主好说歹说,谈妥了六十元的月薪,还包吃包住,当下便入职了。
说实话,修剪苹果树、疏花疏果这些技术活儿,我一窍不通。
园主雇我,纯粹是看中我这身还算结实的皮囊,让我夜里守在了望塔上,瞪大双眼盯着有没有小偷觊觎园里的苹果。
这份守夜的工作,我咬牙坚持了三个月。
每晚与清冷月光相伴,听着果园里的风声虫鸣,心中的孤寂却如野草般疯长。
最终,我还是决定辞职,怀揣着那点微薄积蓄,毅然踏上南下的路。
我买了张绿皮火车票,哐当哐当地一路向南,满心憧憬着南方那未知却充满希望的新生活。
可命运这东西,就爱开玩笑。
火车行至半途,我竟发现兜里的钱不翼而飞,大概率是遭了贼手。
身无分文的我,被迫在一个叫临城的地方下了车。
临城是个有山有水的秀丽之地,景色旖旎,吸引着不少旅人前来游玩。
我望着眼前陌生又热闹的街市,想着既然走不了,那就暂且停留一阵吧。
四处打听后,我寻到一份卸货的活儿。
招工的人见我身材高大魁梧、肌肉壮硕,二话不说便收下了我。
港口里停靠着的轮船,装载的大多是沉甸甸的石头,我们这些苦力就得一块一块把它们搬下船。
活儿累得人腰酸背痛,不过中午厂区会有人送饭,说是送饭,其实就是一袋子大白馒头。
干力气活的人饭量都大得惊人,这点馒头哪够填饱肚子?
大伙常常饿得肚子咕咕叫,只能央求送饭的再多送些。
在这儿干活的日子里,我结识了一大帮老乡。
大家都是怀揣着闯荡大城市、出人头地的梦想而来,可现实却如同一盆冷水,无情地浇灭了那些滚烫的理想。
最终,我们都只能在这码头卖着力气,换取一口吃食。
其中,有个叫李想的同乡,和我走得格外近。
我俩年纪相仿,境遇也相似,时常互相照应。
渐渐地,冬天的脚步近了,港口的生意也跟着冷清起来,进港的轮船愈发稀少。
厂区为了削减开支,开始裁员,我们这些后来的,毫无悬念地成了首批被驱赶的对象。
好在厂方还算仁义,没拖欠一分工资,我和李想拿着钱,又继续南下,奔赴那传说中遍地机遇的杨洲。
杨洲,果真是个好地方。
地处温婉江南,又承载着深厚的历史底蕴,街市繁华,车水马龙。
可初来乍到的我们,一没手艺二没门路,思来想去,决定以捡破烂为生。
虽说这营生看着不怎么体面,但为了活下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然而,外乡人多,捡破烂这活儿都有人争得头破血流。
我生性老实,只晓得本本分分地捡,可有的人却动起歪脑筋,顺手牵羊,专偷人家门口、店里没留意的物件。
一时间,外乡人在本地人的眼里,就如同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人人喊打。
也是在那段艰难时日里,我认识了尚君。
她是个眉眼温柔、心地善良的姑娘,只可惜,造化弄人,后来发生的种种变故,让我们仅仅停留在相识阶段,没能更进一步。
我和李想在捡破烂这行实在没什么天赋,每天起早贪黑,跟在别人后头捡些残羹剩饭,挣的钱也就够勉强糊口。
我心里清楚,再这么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便琢磨着进厂打工,李想也没二话,跟着我一同去了。
我们进的是一家专做外贸冷冻海鲜出口生意的工厂,工作内容依旧是装卸货物。
那冷冻海鲜的箱子又重又冰,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但为了挣钱,我和李想咬着牙坚持着。
日复一日,半年时间转瞬即逝,我手头总算攒下了一些积蓄。
正满心欢喜想着把钱寄回给家中的两个哥哥,让他们也能松快松快,却发现钱竟离奇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