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抓住佩内洛普的胳膊，撒腿就往路边跑去，我们跨过灌木丛，跳过树桩，朝着树林边缘径直跑去，和这东西打架可不是个好主意，所以我满心希望我们能找地方藏起来，跑到这片空地的另一边花了些时间，不过好在我们刚跑到，就看到一个庞然大物从远处的树林里冲了出来，那是个可怕的家伙，四条肢体，每一条都比我还粗，看起来就像粗壮有力的胳膊，中间部分基本就是一张长满尖牙的大嘴，那些胳膊好像是直接长在一个巨大的脑袋上，而不是身体上，它靠着抓住树干然后把自己甩出去来移动，所以到了这片空地，它就只能在马路上笨拙地往前爬了。
我看到它放慢了速度，在空气中嗅着什么。我屏住呼吸，心里默念着：别闻到我们，别闻到我们，别闻到我们……！该死的，它开始朝着我们这边爬过来了，糟糕！佩内洛普脸色凝重，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开始施展法术了。
“你最好能他妈把这东西干掉，佩内洛普！” 我压低声音冲她喊道，同时从藏身处朝着那该死的家伙冲了过去，它在马路上行动不便，所以我绝不能让它爬到树林里去！
“我？！” 佩内洛普尖叫道，“那你呢？！”
“我有根棍子呀！” 我回喊道，挥舞着手里的武器。
“你还有死亡之触呢！”
“那玩意儿对小东西才有用，这东西比我家房子都大！”
我们正斗着嘴呢，它那只大手一挥，我赶忙蹲下身子，不然就得被拍成肉饼了，这一击带起的风把我刮倒在地，我狼狈地往后爬，就在这时，那怪物又朝着我们刚刚所在的地方砸下来两拳，只差那么一点点就砸到我了。
该死，该死啊！我在森林里费了那么大劲儿就是为了躲开这种事，它怎么跑到这路上来了呀？没时间多想了，我怎么才能活下来呢？我觉得我这根破长矛根本刺不穿它的皮，也许，理论上来说，我可以试着刺它的眼睛，把长矛用力捅进去，给它致命一击？得了吧，我可没那本事，我怎么够得着呀，顺着它的胳膊爬上去吗？
“这可能是个馊主意。” 彭塔说道，把我吓了一大跳，我差点直接躲到怪物的致命一击下面去了，她及时控制我的身体，让我躲开了。
该死！打架的时候别说话呀！快把身体控制权给我！
我就只有一个计划，而且简单得可怕：不停地躲，然后祈祷佩内洛普能在它干掉我之前把它杀掉，这计划可不怎么样，但我他妈还能怎么办呢？
我的身体很轻盈，我最近休息得挺好，刚刚还吞了大量的灵魂，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精神过，可这个长着尖牙、四条胳膊的怪物比我大多了，比我强壮多了，也比我快多了，最终，它干掉我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咔嚓。
…… 它击中我了，它胡乱的一挥打中了我的侧身，我的胳膊断了，好几根肋骨也碎了，我整个人被它从地上举起来，甩到了马路的另一边，我在空中飞的时候，隐约听到佩内洛普惊恐地喊着我的名字，我背部着地摔在地上，顺着土路滑出去好远，糟糕，太糟糕了！那怪物大步朝我走来，看样子是想彻底解决我，我挣扎着站起来，断了的胳膊就那么耷拉着，没必要再拿着那根破长矛了，为什么每次都这样，最后又得靠我和我这破刀啊，也许我真该花点钱买点好装备了。
它又一次扑过来，我踉跄着往后退，勉强站稳脚跟，灵魂啊，现在要是能解锁点新的操魂术之类的玩意儿就好了，当然了，没有任何回应，我可没那么好的运气，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把所有能聚集的力量都汇聚到握匕首的手上，它块头很大，我没什么胜算，但它可比雷穆斯好对付，我得试试，那只巨大的、怪物的手朝着我的脑袋挥了过来，然后……
…… 停住了，慢慢地，它故意地坐了下来，我看着它的眼睛，它那怪异的嘴巴咧开笑了，然后，它把一条胳膊伸到自己的牙齿边，咬了下去，骨头碎裂，那条胳膊就这么被它扯了下来，鲜血溅到我脸上，它接着又去咬另一条胳膊，把自己撕得七零八落，然后又咬下一条，再一条，咬着、撕扯着、破坏着，它疼得大声惨叫，可还是不停地咬，切割、咀嚼、撕扯，终于到第四条胳膊了，它动作迟缓、摇摇晃晃的…… 还没等它把自己弄成四肢全断的样子，就轰然倒地了。
我深吸一口气，差点也跟着倒在地面上，这时，一小团几乎看不见的黏液从怪物的后背流出来，沿着地面，又顺着我的腿往上爬。
“对，你说得对，” 我的嘴不受控制地说道，“我觉得要是让你控制身体的话，效率确实会更高些。”
好吧，你这次确实立了功，谢谢你，彭塔。
那怪物还在喘气，不过也只剩一口气了，我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地走回我扔长矛的地方，用一只手捡起长矛，绕到怪物的眼睛那边。
它还能动吗？
“动不了了，” 我的嘴说道，“我估计它再过几分钟就自己死了，要是还不死的话。”
嗯，我信，彭塔可真是把这家伙弄得够惨的，不过，我还是想亲手杀了它，就算严格来说没这个必要了，我举起长矛，朝着它的一只眼珠用力刺下去，把我那点微不足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长矛刺进它的肉里，把脑袋里某个重要的东西挑了出来，这怪物终于彻底死了，一个巨大的灵魂从它身体里飘了出来，我立刻就把它吞了下去，感觉疼痛都减轻了些，那灵魂顺着我的喉咙滑下去，那种顺滑的感觉，还有那锐利感慢慢消失，被我消化掉…… 啊，太爽了！
“躺下！” 佩内洛普喊道，从藏身处朝我跑了过来。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离开这……”
“躺。下。”
我照做了，我挺担心会有食腐动物来袭击我们，不过我可不想跟这位生物魔法师争论，我任由自己倒在地上，随着肾上腺素的作用逐渐消退，钻心的疼痛再次袭来，一开始我就觉得挺疼的了，现在是越来越疼了…… 她跑到我身边，快速扫描了一下我的身体，然后就开始施展她的手段了。
“…… 这可能会有点不舒服。” 她说道，我胸腔里面开始重新调整结构了，骨头碎片从脏器里被扯出来，脏器自己缝合好，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偶尔她还得停下来，用念动力把我肺里一大团一大团吓人的血块弄出来，吐到路上，发出溅落的声音。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佩内洛普终于说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刚才到底在想什么呀？”
“我当时哪有时间想那么多呀，” 我抱怨道，“有个又大又饿的怪物正盯着我呢，我哪顾得上别的。”
“谢谢你在她施展法术的时候没杀我。” 彭塔补充道。
“其实，更好的问题是：雷穆斯到底在想什么呀，让我们俩单独回天空希望城？” 佩内洛普嘟囔着，好像根本没理会我们俩，“他不是觉得你是他的孩子之类的吗？”
“他可能觉得有维塔在，你会很安全，” 彭塔回答道，“从森林深处突然冲出来，这可不是怪物的正常行为，而且，不管怎样，他的孩子都不会死的，我们总能感染战斗的胜利者，然后再找个新宿主。”
“这可真够让人安心的。” 佩内洛普抱怨道，“我们得在他把更多同类扩散出去之前阻止他。”
“同意。” 彭塔和我异口同声地说道。
“明明合作是个可行的办法，他却根本不考虑，” 彭塔又说道，“可我们要怎么阻止他呢？他控制着雷穆斯呢！”
“我们能不能直接让公会去对付他呀？” 我呻吟着说道，“我这辈子被雷穆斯揍得够多了，不想再经历了。”
佩内洛普哼了一声。
“公会会长就是个官僚，又不是猎人，他会召集其他猎人小队，或者可能会叫圣殿骑士来，他们为了处理黏液怪，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雷穆斯的。”
哦，那我是不是能收取他的灵魂呢，不…… 等等，雷穆斯死了可不好，对吧？那是不好的吧？我想我还是挺喜欢雷穆斯的。
“他们还会展开大清洗，搜寻其他的纳瓦拉。” 彭塔说道，“那他们可能就会找上我们了。”
言下之意就是，这不仅对彭塔的性命不利，对我也没好处，圣殿骑士肯定有检测操魂术的办法。
“嗯，那确实挺糟糕的，可另一个选择就是我们自己去试着干掉黏液雷穆斯，” 我指出，“这有可能做到吗？”
彭塔和佩内洛普都没法回答我的问题，看来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怪物的尸体旁，恨恨地踢了一脚，不过，那灵魂可真不错呀，我在想它的肉会不会也好吃呢，我们要不要带条胳膊回去呀？不行，那会引来其他怪物的，哦，说不定我们又会遭到袭击，然后我就能吃更多灵魂了！
“你这贪吃的样子有点让人担心啊。” 彭塔说道。
“守望者在上，她不会是在想着吃这玩意儿吧？” 佩内洛普皱着眉头说道。
我当然在想了呀，这可是免费的肉呢，也许我们可以快速处理一下，趁它还鲜嫩多汁的时候咬上几口，毕竟施展了生物魔法之后，我可饿着呢，所以按理说 ——
“不行，不行，不行，我们可不能吃生的怪物肉。” 彭塔反对道，然后迫使我开始往城里走，“我们趁食腐动物还没胆子围过来之前赶紧离开这儿，怎么样？”
我在心里撅了撅嘴，但也没反对她，松了一口气的佩内洛普跟在我们后面，走了一个小时后，森林终于又变成了农田，大片大片的庄稼地横在我们和城市之间，现在，文明世界相对安全的地方就在眼前了，我又一次觉得这儿真美呀，就连这些麦田在我眼里都是新奇又令人兴奋的景象，我之前真没怎么见过还没脱粒的小麦，微风吹过时，它们摇曳的样子太迷人了，城里可看不到这样的景色，森林就更美了，到处都是颜色艳丽的花朵，还有各种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的昆虫…… 不过，因为待在森林里随时都有危险，我都没怎么好好欣赏过这些美景。
“哦，我应给跟你说一下，彭塔，” 我轻声说道，举起一只手，掌心朝上，“你刚才可太厉害了，把自己身体的四肢扯下来，可太残忍了。”
彭塔用我的嘴笑了笑，抬起我的另一只手，自己给自己来了个击掌。
“要不是你经常被揍得很惨，维塔，我可能会因为害怕疼都不敢那么做呢，你对伤痛的承受能力可真强。”
“哼，要是你觉得那太残忍了，那你可以把怪物的身体固定住，然后我来把长矛刺进它的眼睛呀。” 我说道。
“我…… 感觉那好像更糟糕，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更糟糕，但我很确定我可不想试试。”
我哈哈大笑起来，佩内洛普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我朝她咧嘴笑了笑。
“哦，就好像你在想出办法让那些野兽从内部融化的时候，你不兴奋似的，” 我打趣道，“我可见过你施展生物魔法时那得意的笑呢。”
“我的什么？” 佩内洛普反驳道。
“你的生物魔法笑呀！” 我回答道，“你知道的，每次你能用你的本事干掉什么东西的时候，你的脸就好像吃了一袋子格里什蘑菇一样，笑得可开心了。”
“我可没有…… 什么生物魔法笑！”
“你绝对有，” 彭塔说道，“没事的，我们可以承认，在维塔差点被那种毒药毒死之后，你把肝脏细胞改造成能往血液里释放抗凝血剂，这从医学和创意上来说，都挺巧妙的呀。”
“啊 —— 嗯，我…… 确实，把森林里的危险反过来对付那些家伙，这让我挺有成就感的，不过……”
“…… 不过真正有意思的是通过感染的方式随意引入这种东西，” 彭塔替她把话说完了，“毒药本身挺无聊的，让身体自己产生毒死自己的毒药，那才有意思呢。”
“嗯，让身体产生自己的毁灭因素本就是疾病的基本原理，也算不上多创新啦，我只是喜欢基于这个想法进行拓展，改变一下基本概念，把过滤系统反过来用，我觉得可能这不是完成任务最有效的办法，但要是有时间和机会，我觉得偶尔抛开标准方法去做些实验还是挺重要的……”
我在心里暗自笑了笑，任由她们俩聊天，哎呀，佩内洛普可真是太想找个人一起聊聊这些专业的东西了呀，现在我的身体自行移动着，是朋友的意志在引导着它前行，要是这种情况不受我控制，那可太可怕了，不过我倒是挺安心的，因为我知道我完全掌控着彭塔的生死，随时都能杀了她，我也隐约意识到，这可能不是建立友谊的最佳基础，但没办法，就是这么个情况了。
现在我不用操心身体的事儿了，就能把心思放在灵魂上了，确切地说，是放在我自己的灵魂上，上一次我认真审视它还是犯了不少亵渎之事的时候呢，我一直都能感觉到它，就像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一样，它就那么存在着，以前，它就是个小小的、黑色的东西，底下有裂缝，偶尔会透出光亮，现在，那些裂缝变宽了，在那坚硬、粗糙的外壳下面，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就像一场混沌的风暴，有什么东西 —— 我的一部分 —— 在里面扭动着，随着我的灵魂成长，欢快地伸展着，有些裂缝太宽了，也许，也许我能把自己的一部分从里面推出来呢。
我想挣脱出来，我觉得要是我愿意，我已经准备好摆脱这黑暗的外壳，破壳而出了，摆脱那层束缚着我的人类表象，我不再需要这些可怜的束缚了……
“维塔！维塔，嘿！” 我的身体喊道，轻轻拍了自己一下，“你在里面还好吗？”
我的思绪一下子停住了，我刚才是……？
“你别去做你刚才想做的事儿，好吗？” 她轻声说道。
嗯，好的，这主意不错。
我同意之后，彭塔就放开了对身体的控制权，我便默默地走完回天空希望城剩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