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一座岛屿的半影笼罩过来时,我们找了片空地扎营休息,并生起篝火准备过夜。我帮着审判官们四处收集引火物,没过多久,他们当中最强的热魔法师就像个高级火柴一样,帮我们把火点着了。众人从马车里取出食材开始烹饪,这顿饭居然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之一,能和猎人公会食堂的饭菜相媲美。虽说食物的味道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特别重要,但还是让我挺惊喜的。
更让我惊讶的是,看到所有审判官都摘下头盔吃饭。我一直还隐隐期待着那些从不离身的头盔下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结果并没有。一张张友善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这些男男女女留着短发,正围坐在篝火边开心地聊天、打趣。到目前为止,在旅途中他们都表现得一本正经、非常专业,让人很难想起头盔下也是普通人。没了头盔,就好像那层隔阂被打破了,他们互相开玩笑、聊天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团队。
第一次看到审判官达西尔的脸,我很难不注意到,呃…… 他是多么英俊啊。金色短发,下巴光洁圆润,一口整齐的牙齿,咧嘴一笑,让我觉得他肯定接受过整容生物魔法…… 但不得不说,这效果太棒了。我好几次都不自觉地盯着他看,心里越来越懊恼。拜托,青春期的悸动,别让我喜欢上一个审判官啊。要是因为这个丢了性命,那可太丢人了。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汉内斯!” 一位女审判官放声大笑。
“是真的!” 另一位审判官回应道,“我的盔甲上全是泥,他们不让我进内城!我跟他们说我是审判官,他们都不信!”
“哈哈哈!谁让你摔倒了!”
“那是大半夜啊!我怎么知道前面正好有一滩泥?总之,我得一路走回最近的水龙头那儿 —— 可我完成巡逻任务已经迟到了,等我回来,他们都已经派人来找我了!”
“哦,天呐,太有意思了!” 她笑着说,“你队长肯定气坏了!我跟你们说过我不小心毁掉了一整片闪菌圈的事儿吗?”
“什么?没有!伊莱恩,我怎么从没听过这事?”
“前几天刚发生的!我当时在休息,正走进一家药店,对吧?柜台后面那家伙看了我一眼,就从后门跑了!我都懵了,然后走进隔壁房间,好家伙,到处都是闪菌!要不是他不卖给我该死的止痛药,我都发现不了它们!”
审判官们哄堂大笑,我也忍不住微微露出笑容。这些曾经让我无比害怕的人,竟然都如此…… 普通。这反倒比他们全是可怕的怪物更让我担忧。
至少大审判官格拉德拉是 “头盔下的人长相普通” 这条规则的例外。她的脸还算正常,尽管她脸上的细纹远没有我想象中一个自称四十年前就参战的人那么明显。另一方面,她的头顶却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类模样。她整个头皮,从耳朵周围一直到脖子后面,都是光秃秃、刻满花纹的铬合金:实打实的金属。魔力在那些似乎替代了她大部分头骨的魔法铭刻上流动。这景象极具威慑力,在她本身强大的气场之上,又增添了实实在在的魔力重量。
我听着审判官们欢笑打趣了好一会儿,也越来越放松。他们中有些人还跟我聊了起来,问起我们猎人小队和最近的任务…… 我猜他们不知道那也是我执行的唯一一次任务。有人因为我 “年纪这么小就是猎人” 而显得很兴奋,我只能瞪他一眼,但除此之外,我这一晚过得还挺愉快。
很快,夜幕降临,这次终于不用我值夜了。经过漫长的一天,我和彭塔都疲惫不堪。我满心欢喜地渐渐进入梦乡,感觉大多数审判官也一个接一个地睡了。可让我恼火的是,格拉德拉一动,我就被惊醒了。我偷偷睁开一只眼,看着她走向达西尔,把他拉到一旁。她开始编织法术,法术施展完毕后,两人虽然嘴唇在动,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哼,静音泡泡。看来我没法偷听了。我试图闭上眼睛,可彭塔却让它们睁着。
“佩内洛普会读唇语。” 她小声说。
原来她也会。好吧,太棒了!两名审判官交谈时,我的史莱姆伙伴在我们耳边低声转述着对话内容。
“那么,你觉得那女孩是怎么回事?” 大审判官格拉德拉问他。
我咽了口唾沫。哦,糟了,这可不妙。
“我不知道,大审判官,” 达西尔说,“我觉得她自己可能也不清楚。”
“没错,但对引导魔法的敏感性意味着……”
“涉及灵魂魔法,是的。在众多可能性中,这是最危险的一种,我觉得我们得小心提防。”
格拉德拉抓着她那铬合金脑袋,呻吟着。
“该死的守望者!我不过是想去给雷穆斯下毒,拿走他的剑,或许再把他那该死的岛给熔化了。我可不想非得杀了个孩子,然后被困在精神净化程序里一个星期!”
“我觉得这不管怎样都不是个好选择,大审判官。一个孩子不知为何成了灵魂魔法师,这是最危险的可能,但不是最有可能的。我们有迹象表明涉及灵魂魔法,但没理由相信她就是源头。至少,就我目前所能判断的是这样。大审判官,你见过她施展什么法术吗?”
“没有,但要是你想往最坏处想,说不定我们根本察觉不到,因为我们已经被影响了。该死,这简直就是阿尔斯危机重演!你觉得她是我们漏网的阿尔斯的人吗?”
“受害者?嗯…… 有可能。她确实有被操纵过的症状。你注意到她自言自语了吗?情绪突然变化?她可能是个融合体。”
“所以要么是我们漏过了阿尔斯的一个人,要么是在天空希望城还有另一个灵魂魔法师在四处活动。真是太棒了。”
“嗯,或许她真像她说的,只是个拥有侦察和死亡触碰双重天赋的女孩。”
格拉德拉翻了个白眼。
“鬼才信。”
“呃,我也不想因为这点怀疑就杀了个孩子,大审判官,所以我建议我们目前先盯着她。要是真发现她有犯罪行为,我们再重新考虑行动。与此同时,在我们铲除纳瓦拉人的任务中,她是个重要助力。”
“嗯。没错。她能自己解开束缚的天赋?其实…… 要是她是融合体,这就能解释她今天早些时候的状况。她脑袋里的另一个人引发了不稳定?可怜的小家伙。不管怎样,她和那个瘟疫魔法师是我们目前营救行动的最大希望。要是她最后被证明不是教会和国家的敌人,我们得在维苏威之前把她招募过来。真不想再每天喝那些毒药合剂了。”
“前提是她既不是教会也不是国家的敌人,而且别再在森林里尖叫着昏过去把自己给害死。”
格拉德拉哼了一声。
“或者别出那种事。这么个疯丫头当初到底是怎么在猎人这行活下来的?要是我们猜得没错,她连现在一半的条理都不该有。算了,爱怎样怎样吧。我觉得她这辈子都没进过教堂,等我们到了边缘之地,我亲自带她去见大人物。看看能不能把她变成信徒。”
“我确实见过这种方法奏效。我也会和她谈谈,还有维苏威三小姐。她认识这女孩的时间比我们长。还有…… 大审判官?”
“什么事,达西尔?”
“要是你想让她对我们有好感,或许该考虑少折磨她点?”
格拉德拉哼了一声,起身径直走了。我闭上眼睛,假装睡着。这么说,他们怀疑我什么,哈?至少还没到要直接杀了我的地步,但这肯定让我晚上睡不好觉了。啊,这太糟了!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我有个疯狂的主意,” 彭塔小声说,“直接去跟他谈谈这事。”
你说得对。这主意确实疯狂。
“为什么?” 彭塔问,“告诉他你会读唇语,会让他更想杀你吗?而且,我想知道融合体是什么。人们都喜欢自己是对的;顺着别人的猜测说,他们就会乐意相信你。这可能是个很好的托词!”
我们为什么要编个暗示涉及灵魂魔法操纵的托词?这会促使他们展开调查的!而且,要是你控制身体的时候不那么显眼,我们一开始就不需要托词了!
“…… 好吧,其实。不受控制比我预想的要难。我敢肯定,同为怪物的你,对麻烦的本能肯定也有所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