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我感觉到西奥多拉去睡觉了。我和彭塔悄悄溜到宋的家，从无尽之瓶里倒出足够的毒药，让他们可以完成后续的事，然后在没被发现的情况下回到了我们的房间。第二天，塔琳和宋都在努力准备盛宴，尽管他们的动机截然不同。佩内洛普大部分时间都和西奥多拉待在一起。从她们灵魂的闪烁情况来看，我猜她们在交换一些非法的魔法秘密以及其他女孩子之间的话题。

这一天大多时候都很无聊，或者说，一场即将到来的大屠杀能有多无聊，这一天就有多无聊。目前整个计划里我的部分基本都外包出去了，我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不碍事，并且准确地告诉其他人我是为了训练才这么做的。毕竟，这就是我和彭塔一整天都在做的事。尽管很无聊，但练习取消指令至少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一开始，时间很容易就溜走了。我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因为我的触须可以碰到自己的身体，所以当屁股痒的时候，我可以用触须偷偷挠。就算我坐着或者手正忙着的时候，这招也管用！这大概是破茧之后第三棒的事情了。不过，在取消指令方面，我们确实取得了一些进展…… 只是还不够。即便有彭塔帮忙，我也还得花好几个月来练习。尽管这一切都很让人专注，但随着宴会时间的临近，时间仿佛慢了下来，我的心怦怦直跳，期待着那个决定我们行动成败，甚至可能关乎我们生死的时刻。

当我终于下楼去看宴会准备得怎么样时，我不禁感到惊叹。塔琳在她家里摆了一张超大的桌子，为村里将近三十个被附身的人留出了空间。虽然他们比我弱，但几乎所有我还没见过的宿主，他们的灵魂都有一些有趣的地方，很可能是某种天赋，即便不是特别强大的天赋。我和彭塔到那儿的时候，屋里已经热闹起来了，十几个人同时在交谈，而塔琳还在往桌上摆放各种食物，桌上还配有甲壳制成的餐具和精美的陶瓷盘子。

顺便说一句，这些食物看起来棒极了。虽然我没看到有肉，但美味的菜肴似乎无穷无尽，很多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水果、蔬菜、面包、面包卷、派、大盘菜、汤、酱料、香料、沙拉……！我在楼梯上愣住了，对着这些美食流口水，直到塔琳看到我，匆匆走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

“维塔！” 她欢呼道，“你终于来了！这个主意太棒了！再次感谢你，还有…… 你懂的。快下来！你一整天都闷在屋里，来见见你的家人吧！大家，这就是维塔！她前几天刚到，而且 ——”

塔琳把我拉下楼梯，完全没注意到我越来越不安。一瞬间，十几个友善的村民就围了过来，我眼前全是热情的欢迎和笑容。

“妹妹，很高兴见到你！我是 ——”

“维塔姑姑，你就是那个会找到其他人的人，对吧？”

“嘿，欢迎来参加派对！太棒了！我听说这是你策划的？”

“不 —— 不，我什么都没策划！” 我结结巴巴地说，“我只是 ——”

打算杀了你们所有人。

“—— 给了塔琳这个主意。我真的没做什么。”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拥抱和握手，我见到了我 “家人” 的所有成员。我尽量不去听，不去关注他们。我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我的姐姐阿马利，或者我的侄子达内尔。我不想听到那个给自己取名叫卡斯珀的寄生虫，因为他囚禁了一个叫卡斯珀的人。我不想看到他们有多开心。他们在这里都觉得很安全。而让这一切成为可能的人……

雷穆斯坐在桌子的首位，他体内的史莱姆欣喜若狂，无法用言语形容。看到他建立的这个社区如此繁荣，我发誓我几乎看到他没被烧伤的那只眼睛里有一滴泪。但他并没有建立这个社区，对吧？他是偷来的，所以我们要把它夺回来。

“维塔，再次见到你真好。” 西奥多拉轻声说道，这个身形苗条的女人从后面朝我走来，“我一整天都在找你，但是今天我甚至都没看到你或者你的天赋闪现一下。”

我转过身，微笑着说：

“西奥多拉！嘿！抱歉，我一整天都在练习取消指令。佩内洛普一直在教我，所以 ——”

“哦哦！原来你也是魔法艺术的学习者呀？” 西奥多拉轻声说道。

“别抱太大希望，西奥多拉。” 佩内洛普调侃道，朝我们俩走来，“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做研究的那块料。但她想学，我也觉得没理由不教她。毕竟，这里是我们躲避瓦尔卡家族的避难所。让我们自由地交流魔法吧！”

“说得好！” 西奥多拉开心地表示赞同，笑声如风铃般清脆。

她们一起轻笑了一会儿，这时一声响亮的拍手声响起，塔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都围过来！晚餐准备好了！”

一阵响亮的欢呼声震动了屋子，我们所有人都迅速在桌子周围找了个座位坐下。我的思绪飘到了琳的小屋里，想着要是我的家人能围坐在一张真正的桌子旁吃饭会是什么样子。我很想立刻大快朵颐，但我不知道宋在食物里加了什么。

宋站了起来，用勺子敲了敲杯子，引起大家的注意。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提议大家干杯。” 他们低声说道，“为了朋友、家人和社区。愿我们永远免受怪物和人类的伤害。”

另一阵欢呼声淹没了桌子，所有人都齐声举杯。除了我们。彭塔颤抖着站起来，想引起大家的注意。

“等 —— 等等。” 她结结巴巴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说点别的。”

大多数人都给了我们友善、期待的微笑，但我们从宋和佩内洛普那里得到的眼神，几乎让我想抓起身后的长矛自卫。长矛就在我的椅子后面，以防万一；很多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武器，所以庆幸的是，把它放在身边并不引人怀疑。

“我 —— 我只是想说…… 我很开心。我真的非常开心能看到这么庞大的一个‘家庭’。” 彭塔哽咽着说，“但应该有更好的办法。其实是有更好的办法的，只是我们没有去寻找。”

“维塔。” 佩内洛普低声吼道，“别在这儿说。现在不行。”

“就得现在说，就在这儿说，佩内洛普！我们都聚在这儿了，而且 ——”

“我真后悔往你脑袋里灌输那些愚蠢的想法。” 佩内洛普打断她，站起身来，“抱歉，雷穆斯。这是我的错。我…… 我出去走走。我听不下去了。”

她气冲冲地走出屋子，留下彭塔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直到雷穆斯开口。

“这么说你们聊过了，我猜？” 雷穆斯问，“佩内洛普对她的宿主一直都有种奇怪的同理心。”

“为…… 为什么这很奇怪？” 彭塔反驳道，回头看着他，“是宿主造就了我们，而我们却把他们困在活生生的噩梦里！你们就从来没停下来想想，为什么我们不觉得这很疯狂吗？”

“因为我们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雷穆斯厉声说道，“如果非得在我们和他们之间做选择，我们为什么不选自己？”

“不一定非得二选一啊！我们生来就被设定成这么想的！我…… 我是说，佩内洛普觉得我们是被人为设计出来的。宋也同意这个观点。我觉得我们是生物武器。肯定是这样。这就是我们的来历。我们被设计成紧紧抓住宿主，把他们当作人质，哪怕没必要这样做。但本能不一定要控制我们！要是我们再努力一点 ——”

“再努力做什么？” 雷穆斯追问道，“努力表现友好？努力尝试分享？人类凭什么要分享本来就属于他们的东西？说真的，维塔，如果你有解决办法，如果你有真正可行的办法 —— 请告诉我们。你觉得我们不在乎吗？我们当然在乎。只是我们别无选择，而且我们已经足够成熟，能认清这一点。”

彭塔皱起眉头。我通过我们的眼睛看着，见她目光在房间里四处游移，看到的是一张张或冷漠或同情的脸。然而，没人站出来表示赞同我们的观点。没人有答案。就连我的答案，我的承诺，也只是遥远未来的一个空想。

“怎么样？” 雷穆斯问，“你有解决办法吗，维塔？”

“对不起。” 彭塔低下头回答，“我想……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请接受我的道歉。我不是故意扫大家的兴。”

她举起酒杯，在我们脸上挤出一个悲伤的笑容。

“那就为我们对更美好未来的希望干杯吧。咱们…… 干杯。”

雷穆斯微笑着点点头。他也站起来，举起了酒杯。

“为我们对更美好未来的希望。”

我们看着其他人纷纷把酒杯举到唇边，一饮而尽。我带着一种超越周围美食的渴望看着，只见纳瓦拉们一个接一个地大批死去。最弱小的先死，接着是下一个，再下一个，纳瓦拉们真正的身体依次失去生机。就在这时，有个蠢货忍不住高兴地叫了起来。

“哦，守望者啊，我自由了。我真的自由了！”

糟了！所有还活着的史莱姆都转过头盯着他，脸上满是惊恐。

“毒药。” 雷穆斯轻声说，“宋，你 ——”

“抱歉，史莱姆，我很快就能见到我真正的朋友了。” 下毒者低声说道，一只手抽出一把刀，另一只手拿着几枚飞镖，“说清楚，我已经把所有解药都扔到悬崖下面去了。一切都结束了。”

突然，宋的身体猛地越过桌子，直接被塔琳一个肩撞撞倒在地。

“宋，你这个混蛋！” 这位如母亲般的史莱姆怒吼道，趁宋倒地时踢向他。每次下毒者试图站起来，塔琳再用天赋之力一拉，就又把他推倒在地。“你当叛徒多久了！？”

雷穆斯看了这场争斗一会儿，然后突然行动起来。现在我能看清他的动作了；我的视力比之前好多了，以前他的攻击在我眼里就像瞬间移动一样。然而，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无力阻止他，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只手就掐住了我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