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我对琳留了手,不想伤到她,也不想伤到自己。我没使出最快的速度,刺向她时也避开了要害。然而,当妈妈轻蔑地冲我一笑,轻松地闪到一旁时,我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要上一堂关于傲慢的课了。
即便我的灵魂核心比人类的致密得多,我的灵魂大小也远超妈妈的灵魂。从大多数标准来看,琳都很强,真的非常强,但我觉得要是我全力以赴,要把她的灵魂从肉体中扯出来,应该不会太费劲。这是我最擅长的技能,也是我最常用的,更是我最具毁灭性的攻击手段。我再次猛冲过去,琳只是稍稍侧身,看起来毫不担心,我不禁有点想动用那种力量。
当然,我没有这么做。这只是为了击中她,而她想证明我做不到。我可不想就这么干坐着,任人欺负。我最近好像进入了自己生命历程的新阶段,毕竟第一阶段是从灵魂蛋里孵化出来。我对自己的进步有点自豪,很高兴终于不用再什么都靠那难看又低效的肌肉了。我想证明自己更强。我想打败她。
然而,让我恼火的是,很明显琳非常非常擅长闪避。
“太明显啦!” 她一边嘲笑我,一边躲开我又一次的刺击,然后一拳打在我的肋骨下方。
我几乎没感觉到疼,想用另一只手抓住她,却只见她又跳开了,还一直咯咯直笑。该死!我应该比她强才对!我用刀的经验远不如用矛,这可帮不了我。琳感觉也没那么快,只是她似乎总能刚好快那么一点,躲开我做的任何动作。我或许可以突然全速进攻,给她来个措手不及,但那样的话,我又得去找佩内洛普给我治伤了。而且,我觉得这里面还有别的秘密。尽管我很在乎她,但琳和我其实没怎么聊过,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天赋到底是什么。或者,就像我开始怀疑的,她有什么天赋 —— 我们打得越久,我就越确定她有两种不同的天赋。其中一种她一直保持着低强度的运作,每次我朝她扑过去,她就稍微增强一点力量。除了知道这显然不是攻击性的天赋,我对它一无所知。另一种天赋则是时开时关,我很确定那是她的速度天赋。每次她突然加速,这个天赋就会爆发。
问题是,即便我事先察觉到了这些,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同时使用两种天赋,卡皮塔从来没这么做过,而且这两种天赋在近身格斗中似乎都很有用。尽管她手里拿着刀,却没试着刺我。实际上,她把刀当成了一种限制,这样就少了一只手用来出拳。但我还是被打得节节败退。
“你是想教我,不管我有多强,遇到天赋刚好克制当前情况的人,我就会输。” 我推断道。
“不,我是想教你,你慢得像坨屎,而我比你强。” 琳立刻回应道。
罗文无奈地用手捂住脸,我又试着刺向妈妈。
琳笑着,围着我跳来跳去。我们在室内打斗,房间不大,但她似乎总能刚好有足够的空间闪避。我能不能把她逼到死角呢?我开始调整刺击方向,诱使她往房间边缘闪避。然而,就在我以为她被困住的时候,她直接从我头顶跃了过去,我在空中追踪她时,她还朝我吐舌头。
“别像对付怪物一样跟我打!” 琳说,“你知道我也有脑子的,对吧?我不会没计划地乱动。”
她第一次主动冲了过来,我惊讶地往后跳。突然之间,被困住的人变成我了!看起来她要一拳打在我脸上,但她虚晃一招,反而举起了刀,刀刃轻轻贴在我的脖子上,却没划破皮肤。
“你死了。” 她告诉我,然后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击刺她之前,迅速向后退开。
“这也算数?” 我咬牙切齿地问,“如果算的话……”
我再次猛冲过去,这次还用上了触手。让我惊讶的是,琳似乎察觉到了,往后跳开,但我紧追不舍,很快在这个小房间里,她唯一能闪避的方向就进入了我的触手攻击范围。我想用八条触手抓住她,她躲开了五条,但有三条缠住了她,轻轻收紧。
“你死了。” 我回敬道,“你能躲开几条,我还挺惊讶的。”
琳颤抖了一下,我松开她后,她揉着肚子,好像想让肚子暖和起来。
“别忘了,我有危险感知。我看不到你做的任何动作,但只要听从直觉,就能感觉到有东西朝我袭来。所以,我承认你这一局得分。但你还是没碰到我。”
我皱起眉头,把刀扔到一边,活动了一下手指。
“好。” 我咆哮一声,紧接着用尽全力朝琳冲过去,结果右腿传来一阵剧痛。
我不太擅长用刀战斗,尽管我大概应该多学一点,毕竟刀是我的备用武器。但说到底,如果我全力进攻,还是不想不小心用刀伤到妈妈。
我以远超之前的速度缩短与她的距离,她的眼睛瞬间瞪大,但她的惊讶还不足以让我抓住机会。我挥拳打向她,没打中,然后为了瞬间改变方向,又把另一条腿弄断了。佩内洛普肯定会不高兴,但她会处理的。我用触手缠住断腿,当作临时夹板,再次向琳逼近,差一点就抓住她了。之前她对我的速度感到惊讶,但现在已经适应了,提升了自己天赋的力量来应对。这对我来说没关系。她的速度还没超出我的感知范围,我也不需要完美地跟上她。我只需要一个特定的破绽。
如果我们家有点值钱的东西,在我们这么激烈的打斗中,房间里的东西肯定都被毁掉了,我一直在进攻。罗文实际上已经被迫退出去了,他和很多孩子小心翼翼地从门框边探出头来,试图不被波及。这也是我扔掉刀的另一个原因,我在等琳给我一个机会,好利用这个优势。她是对的。她不是野兽,我得把她当作一个会提前几步思考的人来应对。如果我不能拆解她的灵魂,那我就拆解她的计划。
——“政治是怎样的?” 我曾经问过佩内洛普。
我们的队伍已经在森林里默默走了几个小时,那些怪物要么被我吓得落荒而逃,要么一试图攻击就立刻丧命。我无聊透顶,又觉得足够安全,便开始找话题聊天。佩内洛普缓缓转过头来,她那慵懒的怒视和微微波动的灵魂表明,她还在为我向整个队伍透露她暗恋我的事而生气。不过,她还是屈尊回答了我。
“希弗罗克大概朝我们投放了一万颗左右的卵,” 她说,这听起来完全是没头没脑的话,但这是佩内洛普,所以我知道她肯定话中有话。“这些卵都是成群落下的,对吧?每组大概有五十到几百颗卵。据报告,我们对这些卵孵化瞬间会发生什么的最佳推测是,每一只刚孵化出的沃西佐都会立刻试图杀死并吃掉其他同类。我一读完这个报告就心想:该死。我来森林本是为了避开政治,结果还是躲不开。”
我困惑地眨眨眼,但诺拉立刻大笑起来。出人意料的是,马泰奥也笑了,不过他那怪物般的嘶嘶笑声似乎扫了其他人的兴。
“我不明白。” 我说。
“我知道。” 佩内洛普冷淡地回答,“但尽管大家都笑了,我可不是在开玩笑。政治就是要在你获取权力的道路上,看看自己能在多大程度上进行侵略性的‘同类相食’,当然我是打个比方。虽然要是听说有贵族真的吃人,我也不会太惊讶,但我个人确实不认识这样的人。”
“这…… 算是好事吧?” 我不确定地说。
佩内洛普叹了口气。
“是的,维塔,我们的政府没有公然进行吃人行为,这是好事。总之,具体说到瓦尔卡的政治,我得把三个主要派别描述为保皇派、教会,还有…… 实际上就是其他所有人。我们就称他们为商业派吧,虽然他们 —— 嗯,我想应该说我们,不过要是有人问起,我就说是保皇派 —— 他们之所以算是一个派别,仅仅是因为他们都对另外两个派别怀有共同的仇恨,并且普遍希望从两派中获取特定的权力。例如,由于金属具有宗教意义,教会实际上控制了整个金属贸易。因为圣殿骑士的职责是防止感知事件发生,而感知事件可能由单一地点金属过多引发,所以教会就认定他们拥有神授的权力来控制市场上的每一克金属,并微观管理谁被允许购买一定数量的金属。如果这听起来更像是公然的权力争夺,而非真正对神灵的虔诚,那是因为事实确实如此。然而,这些大胆的混蛋居然真的得逞了!”
诺拉皱起眉头,但没有回应。
“但你问的是一般意义上的政治,对吧?” 佩内洛普继续说道,“这个比喻的关键在于:政治权力是有限的。为了获取权力,你必然要从别人那里夺取。拥有权力的人越多,每个人拥有的权力就越少。有可能增加政治权力的最大可用量,但要做到这一点,你必须真正为社会做出贡献,而这往往比单纯吃掉对手要困难得多。幸运的是,或者不幸的是,这取决于你的倾向,政治家们不用撕裂灵魂的尖牙,而是用阴谋诡计来争斗。要打败对手并夺取他们的权力,你必须了解他们想要什么,他们打算如何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以及如何让他们获取权力的手段反过来毁掉他们,而不是帮助他们。考虑到沃西佐一心一意地痴迷于不断吃掉他们遇到的每一个生物,我想他们从进食行为中获得的快感,可能与政治家通过正确预测并利用无法追溯到源头的间接手段操纵对手,将昔日的对手变成棋子时所获得的快感几乎相当。”
我眨了眨眼。
“呃,有没有可能你能用一个街头流浪儿都能听懂的词,把这些再讲一遍?”
佩内洛普微微一笑。
“维塔,如果你和别人都想要同一块面包,真正的胜利不是从他们手中夺走,而是学会如何让他们主动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