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将穆瑛让进屋里,给她倒一杯水:“我这几天除了到街市上买点食物,几乎都没不出门,你一路上过来,有没有听到秦始皇有何举动?”
“有!”穆瑛喝了一口水说道:“我沿路而来,时不时听客栈里面的人在议论,说是秦始皇这次遇刺后,以淳于越为首的儒生借机向秦始皇提出建议,让他废除郡县制,依照古制恢复封建制。
那些儒生还说,这次刺秦始皇遇刺,就是因为秦朝现行的制度出了问题,而且税赋,劳役也太重,引来的灾祸,所以,请求秦始皇减轻税赋,减少劳役。
伤了双腿的秦始皇暴怒难当,于是下令焚烧《秦记》以外的列国史记,对不属于博士馆的私藏《诗》、《书》等也限期交出烧毁;有敢谈论《诗》、《书》的处死,以古非今的灭族;禁止私学,想学法令的人要以官吏为师。”
张良霍然起身:“他这是要干什么?焚烧先贤诗书典籍,这是要断了天下人开蒙,取智之途么?天下人都愚昧了,就不知道起来反抗了,他是不是这么想的?”
“可能……你们这次刺杀,彻底激怒了他吧。”穆瑛说道。
张良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动,时而怒目,时而攥拳。穆瑛从来没见过张良这个样子,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张良渐渐恢复平静,又问道:“还听到什么吗?”
穆瑛看张良平复了,才说道:“还听说,秦始皇焚书,招来大批儒生跪伏咸阳官外请愿,希望秦始皇停止焚书。秦始皇开始时还好言相劝,让他们回去,焚书之事再行商议。
可是,儒生们不听,非要秦始皇当场下令停止焚书,结果,秦始皇一怒之下,派出大秦铁赢锐骑,将四百六十多位儒生全部斩杀于咸阳官外。据说,那一天,咸阳血流成河,街坊,集市到处都是被斩杀儒生们的血水,整个咸阳洗街三日,方才尽除血腥。”
张良听着听着,指甲都都陷进了肉里,如果这一切是他的刺杀引起的焚书斩儒,他将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恢复韩国的荣耀是他的责任,但让刺杀地点方圆百里的百姓被杀,四百多儒生因此丧命,无数诗书典籍被烧毁,这个罪名他背不动。
张良的眼中充满了血丝,浑身如同被炙烤般发红,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仰天而倒。
穆瑛惊呼一声,将仰面倒下的张良托住:“先生,先生,你怎么了,你可不能有事呀。”穆瑛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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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同一时间,远离张良藏身下邳的竹林小院千里之外的咸阳宫中。巍峨雄俊,气势磅礴的秦王宫大殿内,因双腿胫骨被砸断,只能半靠在软塌之上的秦始皇猛然将一卷竹卷砸到地上,怒吼道:“一群书呆子!他们只知道减劳役,减赋税,可他们知道吗?北方虎视眈眈的匈奴可安着好心?
不修长城,不服劳役,转眼间整个天下就将沦为匈奴食桌上的美味!他们全是骑兵,一旦翻越长城,我们拿什么去抵挡匈奴快骑?
一群只知死读书的腐儒,他们懂什么,以为天下就是靠嘴皮子说出来的?乱世用法,盛世用儒。他们那些理想化的东西,也就能在太平盛世里,糊弄糊弄普通百姓而已。
但是现在,天下人都以为四海升平,可以安居东业了?不!还不是,远远不是,北有凶奴,南有百越,哪里来的四海升平?这些无知的腐儒,就知道把大义高高挂起,说风凉话,他们哪里知道,这天下是要靠智谋,靠铁血征服的,不是靠什么大义,更不是靠嘴说。”
秦始皇用手摸着伤腿,吸了一口凉气,整个大殿无人敢应声。过了一会,秦始皇才又接道:“且不说北地匈奴,南岭百越,就说这中原天下,如果不把六国的降卒,六国的青壮押到长城,押到郦山,押到灵渠,押到大秦直道,把他们打散分开,一旦他们聚在一起,他们就还会造反,还会来杀朕,这些个整天只知翻古籍,引经据典的儒生他们懂个屁!”暴怒中秦始皇直接暴粗口。
大殿之上,李斯不敢吭声,赵高颤颤巍巍,就连见惯了铁血的章邯都跪伏在地,不敢出声,更别提以儒家为主的博士众人了。
过了好一会,秦始皇才平复了一些,柔声道:“廷尉府的廷尉人选有结果了吗?”
赵高连忙回道:“李臣相和老奴经过商议,决定暂由何干来担任此职。此人原为廷尉府咸阳尉狱,善断刑案,为人也颇为心细,让其处理眼下的事,正好用得上……”
“何干?”秦始皇细长的鹰目微微一眯:“名字听着都不舒服,何干,有何能干?算了,还是恢复阎乐廷尉之职吧,何干既然善断刑案,就给阎廷尉做副手。朕倒是希望这个何干,真的任何事都能干。”
说不能干也行,说能干也可以,这就是君威,这就是金口玉言,他说行就是行,说不行,行也不行。
“可是陛下……这阎乐护驾有失之罪……”李斯看了一眼赵高,欲言又止。
秦始皇“哼”了一声:“此次之事必是六国遗孽策划已久而为之,组织严密,进退有据,抓到的人,大多绝口不招,这不是普通的刺杀。谁又能保证不出一点纰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