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昂不愿意遵守合同,夏知鸢一下就慌了。
这几天去看爷爷,爷爷总是问陆昂。
之前陆昂一直陪着她去见爷爷。
她习惯了。
好像爷爷也习惯了。
所以,她独自一人去医院,爷爷就问起了。
爷爷的情况很不好,夏知鸢不想再让爷爷为她担心。
为她和陆昂的事情操心。
可现在,陆昂不配合了。
一时间,夏知鸢有些惊慌失措。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陆昂拉到爷爷的面前。
就像之前一般,让陆昂哄一哄爷爷,让爷爷高兴。
到底年纪小,很多情绪和想法,都浮现在脸上,让人一眼就看透了。
陆昂看着她,缓慢地咀嚼东西,一言不发。
夏知鸢开口道:“学长,我们签了合同,你会遵守合约对吗?”
陆昂扯了扯嘴角,啧了声,“看心情。”
看心情,这个东西太悬浮,完全是主观感受。
陆昂说心情不好就不好。
说不遵守就不遵守?
夏知鸢心里着急,站了起来,绕过桌子来到陆昂身边,“学长,你这样是不对的,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们,我们签合同了的。”
她满脸焦急,迫切想让他改变心意。
陆昂放下刀叉,显得轻松了些,他微微仰头,双手环在胸前,嘴角带着一抹轻笑,似笑非笑。
语气里含着一丝怜悯,“你不会觉得,真的签了合同,就万事大吉?”
夏知鸢被问得心乱如麻,在陆昂的眼神下,她不敢确定了。
她喃喃道:“难道不是吗?
陆昂一笑,有一种欺负小朋友的感觉。
让小朋友感受一下人心险恶
陆昂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当然不是。”
夏知鸢愕然,她愁眉苦脸,忍不住质问他,“那当初,你是不是骗我签合同?”
如果合同没用,彼此不能约束,而是看心情来行使合同,那签合同还有什么用!
她是不是被骗了?
丸辣!
夏知鸢一时间觉得天都塌了。
城里人真是好坏好坏。
村里争的都是蝇头小利,来城里,抢劫方式就是“请这里签字”。
陆昂看着她的脸,如同调色盘一般,变幻多彩,实在精彩。
郁闷的心情好多了。
夏知鸢满脑子都是‘陆昂不想遵守合同’,心烦意乱,又找不到办法。
冷静,冷静……
夏知鸢一定有办法的。
她皱眉,抿着唇,冷静下来意识到一件事。
陆昂签合同了,她也签合同了。
陆昂不遵守合同,她也可以不遵守合同。
夏知鸢顿觉找到了反抗办法,语气都高昂了一些,“学长,你不遵守合同,那我也不遵守合同。”
“别忘了,我们的结婚证是真的。”
“到时候,我就不跟你离婚,我也不履行合同。”
你就不能跟你喜欢的人结婚。
夏知鸢越说底气越足。
陆昂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跟她结婚。
陆昂神色微顿,看了一眼她,摇摇头,泰然自若,丝毫不慌张。
一下就让夏知鸢的心往下坠,他怎么回事?
陆昂开口道:“夏知鸢,你真的太天真了,你不会觉得,婚姻就只困住了我一个人?”
“婚姻也是一种契约,愿意遵守就遵守,而不愿意遵守,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你愿意抱着一个结婚证,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说句不道德的,婚姻,并不影响我找其他人。”
“而道德,从来约束不了人。”
夏知鸢:……
她瞳孔微微颤抖,只觉得脑海中的世界,正在摇摇欲坠。
她愣怔无言,看着陆昂的脸,他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平静又淡然,司空见惯。
她恍恍惚惚道:“怎么能这样。
陆昂歪着头,凉薄又淡然:“为什么不能呢。”
“我想做什么样的人,全看我的选择。”
“我可以去你爷爷面前,做个孝子贤孙,也可以什么都不做。”
肆意妄为,带着野性碾压!
此刻,他毫无伪装,脸上带着的靡靡之气,像狩猎之后,慵懒舔舐脸上鲜血的狮子。
夏知鸢后退两步,只觉浑身发寒,不可置信看着陆昂,从骨子里生出一股毛骨悚然来。
那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让人心中震颤。
夏知鸢突然恍悟。
她签了一个不平等的条约。
从头到尾,这个合同约束的,只有她。
陆昂只需要付出一点钱。
而金钱却是陆昂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金钱,合同……
都约束不了陆昂的自由意志。
这个合同,根本就是废纸一张。
合同是死的,人心才是变幻的。
夏知鸢从未想过,人生会这么复杂。
她脸色苍白,神色惶惶,眼中满是破碎。
十八年的人生和生活,在这一刻,好似灰飞烟灭了。
她被推入了一个残酷的,真实的世界。
这是一个人与人,并不相同,并不平等的,人与人,天差地别的世界。
陆昂站在他面前,却又隔着千山万水,犹如天堑。
她拿不出什么东西,能制衡陆昂,没有资本和底气,能反败为胜。
夏知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感受到,自己是多么地弱势和无力。
无力和恐慌弥漫全身。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爷爷交代,也不敢面对爷爷的眼神。
一时间心力交瘁,眼里也不争气弥漫出了水汽。
不能哭,不能哭,夏知鸢……
只会显得更软弱,只会让人更瞧不起。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
看着漫不经心的陆昂,他那么闲适,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中,他坐在椅子上,却好似无数的台阶蔓延而下。
他就是坐在高高在上,自由的地方。
夏知鸢浑身发冷,心里又气又急。
突然,一个灵光在脑海中炸开。
她连忙说道:“洛学姐,洛风禾呢。”
“我,我要告诉陆爷爷,你和洛风禾之间的事情。”
说着,她紧紧盯着陆昂,试图看到陆昂皲裂的表情。
可惜,夏知鸢失望了,他并未看到陆昂生气,甚至反驳。
陆昂眼神戏谑,再触碰到她带着水汽的眼睛,微微收敛,叹息了一声。
这一声叹息,叹到了夏知鸢的心里,让她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鱼肉,无力挣扎,最后都是一场空。
她一下变得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