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一段路后,乔婉娩渐渐感受到体力的消耗,胸中呼吸紊乱,连气息也有些难以平复。她悄然回头一瞥,看见那人依旧不远不近地跟随。凭借他那绝顶的轻功,若真想追上她,此刻早已如影随形,根本不必费力。但他却只是静静地、不疾不徐地跟随,好像在给予她最后的逃避机会,让她能尽情跑向那片无路的尽头。
乔婉娩忽然意识到,她继续无谓地奔跑并没有意义,反倒却会消耗他宝贵的内力,甚至引发碧茶…意识到这一行为,她的心头隐隐作痛。终究,哪怕己身已步入黑暗冰冷无情,她也舍不得让他因自己受一丝一毫的苦。
脚步缓缓减慢,她终在林间的一片空地上停下,微微喘息着,感到冷冽的夜风拂过面颊。身后的脚步声也随之停下,她没有回头,但清楚地感受到那灼热的目光,像是要穿透她,带着一份深沉的悲悯与执着,笼罩在她周围。
她撑住身旁粗糙的树干,努力平复起伏的气息,试图将情绪掩藏在无言的夜色中。她悄然抬手,擦去眼角残存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将一抹浅淡的笑容挂在唇边,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如往常那般冷静无惧。
调整好情绪后,她才缓缓转身,目光深深地望向李莲花,月光映在她清冷绝美的脸庞上,几分凄然伴着倔强,那双湿润发红的眼睛仿佛掩盖着多年未曾表露的情绪。她的嗓音低哑,甚至有些沙涩,声音似幽夜般渺远:“相夷,抱歉……”她的声音轻如呢喃,像一阵夜风拂过。
李莲花静静站在她面前,深邃的目光带着他惯有的克制和温柔,眼前之人是他梦里无数次浮现的影子,是在最幽深的夜里他想触碰却不敢回忆的旧梦。他知道乔婉娩在为这些天来的隐瞒而道歉,那话语击中他的心弦,却也让他更感心疼。
眼前的她不再是七年前的乔婉娩,她经历了数不尽的风霜,独自扛过江湖的诡谲险恶。
李莲花叹息般轻轻开口,语气柔和而缱绻,像是在安抚一个惊慌的孩子:“阿娩,不必道歉……这些年,你过得并不容易……我没有怪你,倒是我……没能遵守当初的誓言......你还活着,真好。”
他的声音温柔而绵长,仿佛春水般缓缓淌进她的心底。乔婉娩听到这话,心中积压的情感再也无法抑制,眼泪悄然滑落,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后退两步靠在树干上,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滑落。她曾以为自己已无泪可流,可此刻他一句轻声安慰,竟击碎了她七年间筑起的铠甲。泪水中有感激,有愧疚,亦有她无法言明的情愫。
李莲花缓步上前,目光中带着无尽的温柔,眼神中却藏着隐忍的悲伤。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脸庞,拭去那些泪水。他想抱住她,想替她拭去所有的伤痕,然而他却迟迟不敢靠近。
他们之间七年的隔阂,如一层薄雾般笼罩在他心上,让他在那一瞬间,不知如何跨越这道看不见的距离。
他微微低头,沉默间竟有些无措,他明白自己早已不再是那个风华绝代的李相夷,现在的他没有江湖地位,没有绝世武功,没有天下第一的头衔,没有意气风发的雄心壮志,只有片瓦避雨,箪食瓢饮,仅剩蜷缩在残破躯壳中破碎的灵魂,如风中摇曳的残烛,不知何时一阵风就会将他吹散,他有些不敢触碰,眼前这如仙子般的姑娘。
那种隐忍的痛楚,深深地刻在他的眉眼间,却被他强忍着压下,只留下一丝苦涩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