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鸢只觉得今日谢清珏瞧着怪怪的,便是她弯下身来给棠姐儿擦手的时候,谢清珏那漆黑得渗人的眸子却一直如影随形地跟随着她的动作。
等到给棠姐儿擦完脸蛋,抬眸时候依旧撞上谢清珏的黑眸时,南知鸢顿时有些破罐子破摔似得。
“谢清珏,你总是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谢清珏面上神色没有丝毫改变,他只是淡淡的将视线给收回来,这倒叫南知鸢顿时有些不上不下的。
棠姐儿抬头,先是看了看自己娘亲,又看向有些阴晴不定,面容冷得如同冰块似得爹得。
她伸出藕节一般的小手来挠了挠头:“娘亲,爹爹——”
她刚开口,便有两道不同的声线回答她的话。
“诶——”
南知鸢下意识抬头看向谢清珏,谢清珏却同没有发现南知鸢在看自己一般,他径直走到了棠姐儿的身边,一下就将棠姐儿给抱了起来。
谢清珏身量高挑,棠姐儿极其喜欢被爹爹这种抱着几乎要飞起来的感觉,眼睛亮亮的,一下抱住谢清珏的脑袋,双手抱得紧紧的。
“爹爹好高!”
谢清珏温柔地拍了拍棠姐儿的背,可眼睛却一眼不眨地看向南知鸢。
南知鸢不解地眨巴了一下眼,就听见谢清珏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爹爹如今还年轻吗?”
南知鸢:?
棠姐儿不知晓谢清珏的弯弯绕绕,如今她的小脑袋还处于极其简单的时候。
爹爹高,爹爹壮,爹爹能把棠姐儿抱起来,这就是身强力壮!
棠姐儿皱着小眉头认真思考了片刻,而后,重重点下头去:“嗯!”
听见女儿捧场的话,谢清珏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可视线却一直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南知鸢疑惑地看向谢清珏,脑海之中只闪过四个字“莫名其妙。”
她想伸出手来揉揉棠姐儿的脑袋,可伸出手去,却发现...
谢清珏确实太高了,便是她这样稍微踮着脚尖,也触碰不到棠姐儿的头。
南知鸢悻悻地将手给收了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棠姐儿和爹爹好好玩,娘亲去看看晚膳如何了。”
棠姐儿想了想,点了点头。
可没等南知鸢往外走多久,她便隐约察觉到了自己身后似乎跟着人。
那人不近不远地跟在她身后,南知鸢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便发现是谢清珏,正低垂着头踩着她的影子。
而他身上的棠姐儿已然不见了踪影。
冬日里的树上几乎没有叶子了,只剩几枝枯枝,带了些寂寥。
南知鸢便站在树下,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将她落在地上的影子拉的长长。
南知鸢轻轻咳嗽了两声,而后才开口:“三爷,今日怎么了?”
她只觉得谢清珏一整日都有些怪怪的。
谢清珏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有一阵寒风刮过。南知鸢方才从烧着地龙的屋子里出来,如今被这风吹得一哆嗦,险些连牙齿都在打颤。
就在她愣神之际,头顶传来一阵微弱的叹息声,很轻,轻到南知鸢都没有注意到。
谢清珏将披风把南知鸢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里边,隔绝了外边的冷意,他的怀抱之中,却是烫人得很,像是汤婆子一般源源不断地给南知鸢输送着热气。
她抬起头来,便只瞧见谢清珏的下巴,略带了些胡渣。
南知鸢一时之间有些出神。
当初刚进谢府时,南知鸢并不知晓应当如何与这般清冷的丈夫相处。
是谢清珏见她在一旁手足无措时,将刮胡子的小刀递到了她的面前。
那时,是他们新婚的第二日。
南知鸢隐约发现了,自己的丈夫好似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递给她小刀时,不经意触碰到的指尖温度是热的,热得她都要起一激灵。
便是当初她手忙脚乱,生疏地将他脸颊刮破,叫谢清珏顶着伤上朝了小半个月,他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责怪她。
反倒是在南知鸢推脱时,谢清珏那纵使清冷,却依旧能听出暖意的话:“无妨,练练总归便熟了。”
日后,果真如同谢清珏所说的一般,她日渐熟练,熟练地做好谢首辅的妻子,谢家的三夫人,景哥儿的继母,和棠姐儿的亲娘。
却唯独,将自己给忘了。
谢清珏略带些沙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在想什么?”
南知鸢脑子还没有转过来,脱口而出:“三爷你的胡子...”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某人的手心烫得浑身一抖。
他握住了她的手,一言不发地连带着抬了起来,而后用她柔软的手背蹭了蹭他的下巴。
胡渣细细的,却有些扎人,南知鸢只觉得她手背有些痒。
不仅是蹭到胡渣的地方,便连谢清珏握住的地方,也蔓延过去了。
南知鸢眼神有些慌乱。
“做,做什么?”
她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谢清珏眼眸有些幽暗,可他却没有做什么动作,只是微微垂下头来,嗅了嗅她的发丝。
“阿鸢,我当真老了吗?”
谢清珏这话一出,南知鸢直接怔愣住了,她有些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这是应该谢清珏朝她问的话吗?
南知鸢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起头来。
只是这时南知鸢才发现,谢清珏方才在说话时候,还下意识往前面走了一步。
如今,他们二人之间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便是她转过头来,发丝也会在不经意之间划过谢清珏的脸颊。
南知鸢眸色动了动,勉强压制住心中那一丝薄弱的悸动,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三爷如何会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