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不愿将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趁幻兽拖住他们转过身准备离去时,突然看见盛浮因挡在出山的路口。
胸口处传来一阵闷痛,盛意攥紧了手中剑,眼神凌冽,已然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意儿……”盛浮因唤道。
“你与我母子之间因小九误会良多,真相并非你想象中那般,先回宗门,待我慢慢跟你解释。”
盛意抬手轻拂过虚空收回幻兽,诸位长老皆朝着家主行礼,退至一侧,让出了那高高的、通往盛家的阶梯。
“盛家主,我对你口中的真相毫无兴趣。”盛意语气平静陈述事实。
他要去北国看雪,去南朝赏花,去为自己肆意活一回。
“意儿,就当阿娘求你。”盛浮因颤抖着嘴唇说道。
盛意皱着眉,并不心疼只觉得烦躁,不欲多言,干脆拔出了剑,将剑尖对准家主,厉声道:
“得罪了。”
盛浮因下意识提剑去挡,巨力下手被震得微微发麻,可更让她受伤的,是儿子将她视作仇敌的模样。
一招一式里看不见丝毫盛家功法的影子,盛浮因慌乱应对,错漏百出。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盛意就将剑锋对准了她脆弱的颈侧。
稍稍用力,就能要了她的性命。
只划破了薄薄一层皮,血色溢出,盛意收回剑朝她弯腰拱手。
“天色不早,江湖不见。”
修仙本就逆天而为,在这个过程中要不断失去,修为高深者大多亲缘淡薄,想开后盛意反倒更洒脱。
盛浮因生生呕出一口鲜血,用武器撑着身体勉强站立,秋长老上前来扶住了她,担忧道:
“家主。”
盛意离去的背影,仿佛跟盛浮因记忆里裴寂的背影重叠,她眼中闪过一丝偏执。
从乾坤袋中取出某物,递到了秋长老的手上。
秋长老脸色大变,盛浮因轻轻点头示意她照做。
盛意即将踏上大道时,心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冷意,就像一根钉子狠狠钉进他胸前,痛苦弥漫开疼到身体控制不住发抖。
直觉告诉他这跟盛浮因有关。
转过身时,正好看见她一步步走来。
在痛到极致时,盛意死死拽住最后一丝理智,哑声道:
“阿娘……放我走。”
“别,别让我……怨,怨恨你一辈子。”
盛浮因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明明是温暖的掌心,却偏偏给盛意一种毒蛇爬过的阴冷感,身体控制不住打了个冷战。
“意儿,你是个好孩子,我一直都知道。我们回家,回宗门。”
“知道真相,我的意儿就不会离开了。”盛浮因喃喃道。
就像浑身灵力都被抽走,盛意毫无反抗能力,就连小八都被关进了灵兽空间里出不来。
盛意盯着近在咫尺的大道,眼球逐渐充血,心上涌出一阵阵不甘。
就差一步……
明明就差一步……
眼看马上就能离开,却只能被迫被长老们半强迫带回去,活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之前受到的一切不公待遇,加在一起都比不上这一刻的委屈。
盛意博览群书,凭借自己身体上的反应就猜到了原因。
噬心咒,要用到被施咒人的胎发和亲生母亲的血。
明明不爱他,却留着他的胎发,就为了控制他。
盛意被带回了海棠苑。
如今的盛意跟凡人差不多,一阵风吹过就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盛浮因拿了披风替他穿好,低下头去系上带子时,盛意闻着披风上熟悉的熏香味道,轻声骂道:
“真难闻……”
“我这条命是你给我的,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不了我,等四十九天一过,我还是要走。”
盛浮因脸一白,帮他系好带子。
“意儿,你听我说完,若是你听完后还想走,我亲自送你下山。”
盛意不去看她温柔的眼神:“我不想听你说,也不信你。”
在盛意离开后她反省了下,瞬间想清楚他心中计较的是什么,急于想要挽回母子间的关系,丝毫不听他的拒绝。
“意儿,你生下来就是盛家少主,拥有的太多,能看到的就少了。”
“你弄乱的课业不会自动放回原位,五长老让你去照料的灵草生命力也并不顽强。”
“是小九替你整理书本,给你种的灵草浇水松土。有弟子背后说你坏话,他跟明安一起削掉了人家屁股。”
放在曾经盛意还会试图跟她争吵分辩,可如今心凉透后甚至懒得反驳。
自始至终,都是用那淡漠冰冷的眼神看向满院的流苏。
“你平日里爱喝的茶长在山巅,是小九背着背篓去采。一个痴儿,竟为你学会了如何炮制茶叶,他怎会害你?”
五长老此时也匆匆赶来,听家主说到这里,抬手接住一朵飘在空中的流苏花。
“小意,流苏不是长在我们这里的树,是小九知道你喜欢雪,千里迢迢去南国挖回来的。”
听到这里,盛意终于变了脸色。
或许确实像盛家主说的那样,他拥有的太多,所以从未看到过这些细微之处的付出。
一根香突然凭空出现,无火自燃,周山摸了一把胡须缓缓开口道:
“天生痴儿,性格执拗,落水后性情大变……先天夺舍圣体啊!”
夺舍?
盛意看向周山问:“什么意思?”
周山诧异:“你竟然连夺舍是什么都不知道?”
五长老仿佛抓住了什么,下意识跟这一缕残魂解释。
九州大陆曾经遭遇过一场浩劫,许多东西都随着浩劫遗失。
周山恍然大悟:“一晃竟过去了那么多年。”
“夺舍就是灵魂离开肉身后,阴差阳错进了另外一个躯体里。”
“让老夫见一见那人便知。”
盛浮因和五长老带着盛意,一起去寻盛湫。
从沿路遇到的弟子口中得知,秋长老刚唤了盛湫过去。
—
梨花苑内。
秋长老脸上挂着温柔慈爱的笑,用手帕替盛湫擦掉额头上的汗问道:
“我儿修行可累?”
盛湫摇了摇头:“并不。”
他对原身母亲的那点微末感情,早就被秋长老几巴掌扇没了。
乍然间被这般温柔对待,第一时间心中浮起的反倒是警惕。
“娘,您找我有事?”
秋长老嗔了他一眼:“没什么事我就不能找你了么?你小时候就最喜欢喝我做的桂花酿了,还记得吗?”
盛湫下意识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我还总缠着娘给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