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走越多,快至白虎桥的时候,便是有侍卫前后左右护着,陆悬和姜梨也逐渐走得困难。
“悬哥哥,前面就是鳌灯会了!”姜梨踮脚看桥对面
阔大的台面上,高约一十六丈的灯棚上,分上中下三层挂着成千上万只灯盏,中间两条环抱大小的巨形鳌柱,结彩团绸、花灯璀璨,上绘有金玉亭台、山石水榭、亦有神仙洞府,最顶上用五色玉珊簇成“河清海晏”四个大字,气势恢宏。
陆悬长臂一紧,侧眸看向姜梨因为兴奋骤然握紧的胳膊。
对于不远处巨大的灯山完全不感兴趣,甚至隐隐厌恶。
北边有月之国、羌狄不断侵扰,年年征兵,不知有多少人自断手脚来避征召,还称之为福手福脚。南边刚遭几十年难遇的雪灾,菩萨庙被堆成尸山尸海。还有各地繁杂赋税,走投无路抛下老父老母流窜它乡的人数不胜数。就连此刻,城门外还聚集着大批流民。
这里,一座鳌山灯,轻易便花费了数十万两。还装出一副海晏河清的样子,讽刺至极。
陆悬唇角斜扯,倒不是心慈同情那些人,只是,大好的河山被个极度自私、极其昏聩的人把持,弄成现在这副四处都是脓疮的样子,有那么点恶心罢了。
“三哥哥。”
正想着,旁侧有人唤他,陆悬望过去,见五房十三姑娘正坐在五老爷的肩背上,既怯又喜地看着他。
“这不是三郎吗?你竟也会来看这个?”五老爷面露惊讶,他身边跟着的侍从提刀横在胸前,周围的路人心生惧意,自发离远,他倒是走得很自在,甚至还能驮着他的小女儿。
“五叔伯这么快就处理好家事了?”陆悬语气平淡,对陆家前院正厅刚发生的巨震不当回事的样子。
五老爷脸色倏地变了,讪讪笑道:“谁知道她今日吃错什么药,发疯也不看场合!三郎,你放心,我已经告诫过她,若再胡言乱语就把她送到庄子里养疯病。”他瞳孔圆睁,生怕陆悬不信似的。
陆悬扯唇,露出一个淡的不能再淡的笑。
他其实真的不在意,哪怕这个五婶娘知道人是他杀的,于他而言,也不过是送她早早去见她弟弟而已。
姜梨安安静静地站在旁侧,心道真是好笑的一家人呢。
陆家老五自己弟弟死了,烧杀四百多人泄愤,夫人弟弟因他而死,却连质问都不让她问。
而始作俑者,透过帷帽她看向对面五老爷紧张的脸,之前尚且不能确认是陆修元还是陆悬,方才两人对话却叫她瞬间明了。
陆家老五这么着急,生怕陆悬恼火,人不是陆悬杀的,还有谁。
这么想,那杀了纵火真凶的亲眷还有上办差事的人,就都清清楚楚了。
她勾唇,无声嗤笑,环住陆悬的手却往下滑,钻进对方手心,紧紧攥住其中一根手指。
陆悬眸光微闪,面上却水波不兴。
五老爷见陆悬没说话,后脖子开始隐隐发寒,眼神游移间忽然定在姜梨身上,先是诧异了一瞬,而后像是发现什么秘密似地挑了下眉,“三郎,这是?”
“不该五叔伯过问的人。”陆悬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