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用完了饭、一行人坐在院子里闲聊。
丫鬟奉上新鲜水果和热茶,乖顺的静立在两边候着。
温邵虞摸着袖中的簪子,总算能舒缓片刻心乱。
栗白筠没瞧见他的细微动作,只笑着说道:
“ 方才吃多了荤腥,现下用点水果解解腻,这茶是嵩山银针,香味淡雅 ”
“ 邵虞可尝尝喜不喜欢?”
温邵虞听着话、含笑着点头端起茶盏,掀开杯盖便有一股清香袭来,茶汤清淡,甫一入口只觉心旷神怡。
随后绽开笑容:
“ 果真是好茶!”
江文锦瞧着、也笑着开口道:
“ 那便多用些,正好启鼎兄喜欢这茶,一会你回去时带上些 ”
温邵虞有些不好意思:
“ 末将蹭了饭已经是厚颜了,怎好连吃带拿的 ”
栗白筠听着此话哈哈大笑:
“ 哎呦就说邵虞跟咱们生分了,连点子茶叶都开始推拒了 ”
温邵虞忙起身摆手:
“ 啊不不不!末将 ··· 末将绝没旁的意思 ········ 既是郡主好意,那末将便听从了 ”
栗白筠笑着点头:
“ 这才对嘛!”
随即江文锦岔开话题:
“ 邵虞啊、南疆那边一切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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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邵虞坐下后点头接话:
“ 南疆与大昭交好多年,南疆今上年岁渐大身子不好,几年前咱们陛下设立了互惠街 ”
“ 这两边的百姓们,也都开始做起了生意,南疆民风淳朴 ”
“ 多年来太平无事,甚至南疆陛下、每逢年节也会派人前来慰问末将等 ”
“ 这回前来的公羽太子,是三年前登上储君之位的,他身子孱弱 ”
“ 时常派身边的随从、来互惠街上买些大昭大夫的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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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文锦眉间微蹙:
“ 前两日宴席上、老夫也瞧了那公羽太子,看着委实孱弱了些 ”
“ 南疆虽为五大国末流,到底也算是强国,皇储之位、怎会选这样一位身子欠佳的人?”
温邵虞打量着四下丫鬟、有些欲言又止。
栗白筠参透其意,笑着摆摆手:
“ 本郡主同骠骑将军闲话,你们没事都下去吧 ”
丫鬟仆妇们齐声告退,顺便关上了门。
秦宛莲带着两个孩子静静坐在对面,只含笑吃着各自小桌前的吃食。
等人都退下后、温邵虞才郑重开口道:
“ 不知您二老在宴席上、可看过那无忧公主?”
江文锦点了点头:
“ 公羽太子的胞妹,瞧着十八九的样子 ”
温邵虞沉着脸点点头、随后拱手行礼道:
“ 还请恕末将大不敬,今日所言、万望在场之人守口如瓶 ”
室内众人对视了一眼,瞧着温邵虞的样子,皆是郑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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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温邵虞坐下、正色娓娓道来:
“ 您二老有所不知,公羽太子能登上这个位子,靠的就是无忧公主,无忧公主才是南疆皇室最强的人 ”
“ 两国虽是交好、难保不会有变,所以末将驻守边关第三年时、为防南疆有什么阴招 ”
“ 便训练了一批人,专门研习南疆人的一举一动、及说话口音,确保万无一失之后 ”
“ 将人送到了南疆,精心编了身份,其中有两位入了皇城,一个女子做了南疆今上的姬妾、一个女子在半年后进了无忧公主的宫里 ”
“ 为保线人安全,她二人的身份便不透露了,那宠姬入宫半年左右时、察觉出南疆有异样 ”
“ 公羽瀚兴(南疆皇帝)有三四十位皇子皇女,独独宠爱的只有公羽玫烟(无忧公主)”
“ 可以说不是宠爱、算是溺爱,又像是害怕般,南疆男子为尊,朝堂上却有无忧公主的席位 ”
“ 恰逢第二个线人进了她的宫殿,她二人私下底对过消息之后,第二个线人便开始留意一举一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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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那线人做了贴身丫鬟,方才知晓其中关窍 ”
“ 公羽玫烟为人嗜血残暴,颇有公羽瀚兴行事之风,所以就把这个女儿养在了身边 ”
“ 早年间她便是公羽瀚兴的一把刀,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个不知好歹、跟皇帝不和的朝臣 ”
“ 公羽玫烟的宫里有一座巨大地窖,里头养着上千条毒蛇,抓了人便丢进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
“ 后来公羽玫烟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便更加肆无忌惮,他们的生母只是个家世低微的姬妾,生了他们二子一女 ”
“ 公羽玫烟几年间、陆陆续续杀了后宫不少得宠妃嫔,谁惹她生气了就去喂蛇 ”
“ 公羽瀚兴的病,也是公羽玫烟下药的,一路扫平障碍,把自己的大哥扶上了储君之位 ”
“ 公羽玫烟人前人后两副面孔,此事也只是亲近之人得知 ”
“ 末将那位在她宫里的探子,也是付出了极大代价,才做了大丫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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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温邵虞长舒口气,起身拱手道:
“ 原本末将该守口如瓶,毕竟此举有违两国邦交,倘若泄露末将人头不保 ”
“ 但家父曾言明,这世上除了家里人,末将唯二能信赖的、便是江世叔与齐世叔 (齐书桓)”
“ 将此事说出来、也是为了叫江世叔提前做个准备,南疆绝非当年的小国 ”
“ 据末将多年调查,他们的兵力、同大昭不相上下,且此番必定没有回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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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说完满室静谧,江文锦面色逐渐收起了笑,两个孩子也不再吃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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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后江文锦浅笑:
“ 谁说邵虞不通文墨,老夫瞧你如今比启鼎兄还强上不少 ”
“ 江温两家虽非血脉亲缘,但老夫同你父亲乃是生死之交、他是良师亦是好友 ”
“ 你在老夫眼里,跟澄灼是一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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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霁禾听着这话、咧嘴笑道:
“ 我阿爹说,邵虞伯伯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好朋友,是家人一样的 ”
温邵虞感动不已,堂堂八尺男儿竟红了眼眶。
江文锦叹口气、看着温邵虞开口道:
“ 邵虞可知为何、此番陛下允许你们在京中小住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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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邵虞摇摇头、疑惑看向江文锦:
“ 末将原也在想这个问题,建节将军(魏蚺莛)和安夷将军(石海生)倒还好说,毕竟他二人为副将 ”
“ 原先末将也是想叫蒋松(他的副将)护送,但陛下的旨意,是一定要末将回来 ”
“ 前些日子刚回来进宫述职,陛下只照例问问、也未曾说些什么 ”
“ 为防父亲母亲担心,这事儿便未同他们说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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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文锦与栗白筠对视一眼、随后栗白筠苦笑开口:
“ 澄灼去了西域前线 ···· 一个月前主帅怀化将军被敌军偷袭、不治身亡了 ”
“ 蕲州现下是西域的领地,皇帝叫了澄灼和李尧(西南将军,青鸾的父亲)各率军马出发支援 ”
“ 澄灼为主帅,李尧为副帅,上回得到的消息、是两败俱伤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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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邵虞豁然起身:
“ 陛下是密而不宣?为防民心涣散、便只能委屈澄灼和李将军?”
江文锦沉着脸点点头:
“ 是啊 ~ 若是大获全胜,便加官进爵、成为超一品国公之位,倘若不测 ······ 便是旧疾复发亡故了 ····· ”
温邵虞攥紧拳头:
“ 那便明白了,定远大将军(焦谋义)与辅国大将军(林立达)年事已高 ”
“ 陛下是想着,倘若澄灼 ···· 便由末将接过帅旗,继续跟西域苦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