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啊,如果要惩罚我,请不要让我的孩子受苦……我求求你——”
布兰度与妻子跪在三个孩子的坟墓前哭诉,三个孙子孙女满脸悲伤地站在一旁。
那一夜,布兰度似乎听见了来自天边的吟唱,自那之后,他每日祈祷。
终于,在某天,他留下书信一封后,便从家里消失了。
……
“信里是这么写的,小珏,你要记住,信里是这么写的……”爷爷轻声道,他眼神沉重,想要奈迈尔记住布兰度祖先的话。
年幼的奈迈尔点了点头。
爷爷随即继续道,“布兰度说:我的孩子们呐,我听到了预言——布兰度之姓注定短寿,活不过四十……
我原本也不相信神,但我已是被逼无奈,这是绝境,这是我的祖辈在责罚我,是我违背了要复兴家族的诺言;
这样的噩梦本该只有我来背负,却落在了你们身上。
我没有复兴家族的能力,但至少,我有不让你们一起背负厄运的机会——
孩子们,或许布兰度的姓氏就不该留存,尽管商氏放弃了你们,但你们的奶奶没有,请改为商姓,改为你们奶奶的商姓,然后忘掉我吧。
不要悲伤,不要怀念我,在你们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不要来找我。”
听着听着,奈迈尔认真的表情逐渐变得疑惑:“爷爷,你要我记住他的话,可是布兰度祖先不是想让我们忘记他吗?
而且,这难道不是神话故事吗?最多只能活四十岁什么的……”
爷爷抿了抿嘴,他看着商珏天真的眼神,犹豫了一会儿。
他最后还是摇摇头,没有解释预言的意思,而是如此说道:“不,我们只能记住。
商氏弃我们而去,但布兰度却心系我们,如果我们真的忘记了他,反而才失去了根本!
人活在世上,不能只是活着,我们要有根……
这份根,写在布兰度的姓氏中,写在你高祖奶奶的商姓中,不能忘。”
(设定布兰度是百年前的人,一战存活,以大约二十~三十年一代来算,布兰度及其妻子的辈分即高祖或天祖,也可称曾曾曾祖。)
……
爷爷是几代以来,唯一一个活过四十岁的人,奈迈尔也曾一直以此为依据,认为爷爷所说的故事其实就只是个故事。
然而,长大以后,逐渐发觉自己和爷爷长得完全不像的奈迈尔感受到了命运的气息,有个什么东西,正追在自己身后。
奈迈尔是二零零二年出生的,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上个月他刚刚办完爷爷的葬礼,就在独自面对人生的岔路口迷了路。
他那会才知道,原来爷爷是奶奶再婚的丈夫。
也同样是那会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有这么神话般的故事,布兰度家族的确背负着诅咒。
就在这个时候,笔友发来信件,称自己想和奈迈尔见面,但笔友孤身一人不敢出门,就想邀请奈迈尔来他在英伦的家里。
奈迈尔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自己没多久可活,何不去见一见呢?
至于自己的命运么,就再说吧……
奈迈尔自己清楚,他本就没什么钱,也没什么人脉,复兴布兰度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能做到的,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愿意放弃唯一的“根”——即姓氏——这是他对“家”的执念和倔强。
不过,他也并非不想反抗命运。
与其让布兰度的姓氏继续苟活,不如就断在自己这里吧——他是这样想的。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命运一说,那也算是让可能存在的老婆和孩子避免了同自己一样短命的命运。
用自己的生命和这份布兰度的死亡命运同归于尽,虽是下下策的懦弱之举,却也是奈迈尔唯一能做的了。
在他看来,预言的命运是想让布兰度家族在苟活中绝望,而非是在苟活中寻求生机。
或许,就这样断绝,会比让子孙继续背负命运更好吧。
哪怕这样的方式,与其说反抗,倒不如说更像是在逃避,但他没有办法。
……
车窗边,奈迈尔忽然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触动了自己的心脏,他从出神的状态惊醒过来,下意识望向作为司机的罗隐。
下一刻,一道寒光从远处飞来,直指罗隐胸口。
惊惧之下,奈迈尔猛地起身扑到前座,拉着罗隐的手便往一侧转动方向盘。
被奈迈尔的“自杀突袭”吓了一跳的罗隐表情很快变得愤怒。
就在他即将开口怒骂之际,一柄飞刀突然刺破前挡风玻璃,深深扎入了副驾驶座。
“你要干……什么!?哪来的刀——”
罗隐情绪瞬间转为震惊,他连忙把方向盘打正,调整挡位准备靠边停下。
奈迈尔顺势松手,肾上腺素水平逐渐下降。
他喘着粗气坐回后座,手拉在安全带上正要坐好,却忽地从心底泛起一丝绝望,手里的安全带也逐渐松开。
“罗隐……”
“怎么了?别急兄弟,我不怪你突然冲上来,谢谢你救了我,等我先靠边停一停……”
罗隐以为他吓坏了,赶紧装作没事的样子安慰道。
奈迈尔只是用手死死攥着旧笔记,摇了摇头:“不,罗隐,我想说的不是这些……罗隐,抱歉,是我牵连了你!命运要到来了——”
“你在说什么命……”
“吱——”
就在罗隐即将开口的瞬间,车子突然脱离了罗隐的控制,在异常失控的状态下,反着罗隐方向盘的方向,朝着人行道便撞了上去。
行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惊险中,所有人都连忙朝四处逃离,便只看见罗隐的车旋转打滑着,像是被什么东西踹了一脚似的,猛地轰进一家关着门的店里。
奈迈尔只觉得意识在某刻被暂停,再睁眼时,便是浑身疼痛地被甩出了窗外。
车子以诡异的弧线停在角落,却没有什么严重的破损。
罗隐顾不得困惑和惊吓,几脚踹在玻璃上,好不容易爬出来便立即瘸着腿跑向了奈迈尔。
“兄弟!兄弟,你怎么样了!?”
“……”奈迈尔模糊的意识稍微恢复了些许清晰,他抬起头看向罗隐,有些茫然,“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啊……抱歉,感觉我的脑袋已经坏了,我好像听不见你说话……”
“别啊兄弟!”罗隐吓坏了,逐渐回过神来的他即使再不信邪,也不得不相信刚才奈迈尔在车上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奈迈尔说——“命运即将到来”。
罗隐扶着奈迈尔的头的那只手忽然一颤,他感觉到有什么软趴趴的东西流了下来。
“靠!怎么会——我特么可是只崴了个脚,你怎么可能就这样——”罗隐又是惊恐又是悲伤,他怒骂道,“你信里说的命运居然特么是认真的!?”
奈迈尔脸上带上一丝笑意:“罗隐,虽然我听不见你说话,但是你应该能听到我说话吧?不用在意,我本来就没想过能活多久,这不是你的问题,并不是你害死了我……”
“你特么在说毛线呢,我觉得你还有救!我请你来见面可不是想看你的尸体!”罗隐赶紧掏出竟然还完好无损的手机,拨打了电话。
奈迈尔听不见声音,他只是看罗隐依旧在自说自话。
无奈,奈迈尔只好盯着罗隐的脸发呆,却忽然感觉他好像和某位笔友发来的照片很像。
“原来是你个混蛋……居然一路上都不说?你还做什么司机,去做演员得了……”
奈迈尔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他心底开玩笑地吐槽罗隐确实胆小,信里说的“不敢出门所以来家里见面”的事居然是真的,
然而,尽管他想把这些话说出来,却已经无力再开口了。
罗隐焦急地打着电话,不断尝试唤醒奈迈尔,却无济于事。
旧书从奈迈尔的怀中滑下,掉在了地上。
——《如何逆转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