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后,何娟和秦励国一同回到古默巷的房子,秦淦西已经准备好了。
何娟看到车后边又有一担箩筐,掀开上面罩着的布,惊讶地问:“怎么又有棉花,还有大米,你下午出去买的?”
秦淦西摇了摇头,“上午就摆在这里,只是你们没注意。里面还有10尺瑕疵布。”
何娟看向秦励国,“你中午看到这里有一担箩筐?”
秦励国点了点头,“我以为你看过,所以没问。”
秦淦西嘿嘿笑道:“妈,中午您是太激动了,心无旁骛。”
何娟哼道:“我大崽上报纸了,不应该激动吗?”
秦淦西点头如鸡啄米,“应该,绝对应该。我下午出去买了一斤奶粉、一斤灯芯糕,两斤奶糖,两斤硬糖。硬糖的话,有人来家给他们吃,奶粉给爷爷奶奶、姑奶奶喝。”
何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办公室的人,虽然家里都是城区的,但想吃一顿白米饭、想每天见点肉都是幻想,不知道秦淦西怎么能隔三岔五地弄来吃的,还弄到两头野猪,下河抓的东西也也吃不完,让家里这一个月来顿顿吃有眼珠的菜,比去年一年吃的还多很多。
今天,他的成果上省日报了。
好吧,他的学习成绩一贯优秀,能有这样的出息也情有可原,可厂里忽然重视起自己来,给提前转正,上班才不到一个月啊。
坐在自行车后面,她还有些懵。
准确来说,自杜学义告诉她那个消息后,只在下午有事的时候是清醒的,其它时间脑袋都是哄哄的,包括下午和同事开玩笑,脑瓜子的反应速度也比平时慢了很多,大失水准。
在骑上田间大道时,她说道:“淦西,我怎么感觉从上午临下班开始,一直是在做梦呢?”
秦淦西踩着自行车笑道:“妈,梦醒了,美好的生活开始了。”
在经过公社的土法炼钢厂旁边,看到砖炉不远处堆着不少奇形怪状的“钢锭”,秦励国皱着眉头说:“那是钢吗,怎么和我们厂用的完全不一样?生产了这么多,也不拉走。”
何娟笑着说:“还好我们家都迁出来了,不然家里的鼎罐、锅都被收走了。”
秦淦西惊问:“我们那里也收吗?”
何娟应道:“收啊。你不在家,没关注那些。其实上上个星期就收了报废的铁器,上个星期为了大收铁器,大队搞起了大食堂。很多人反对,但反对无效,没有锅和鼎罐,做不成饭了。家家户户在家里都不敢吃饱,且每天只吃两顿,现在每天三顿,并且有一半大米,个个每餐都吃得饱饱的,都夸大食堂好。”
秦励国说道:“我有个工友老家是星沙东边的,那里六月份推倒一些房屋说要统一规划、建设新什么农村,结果到了八月份吃大食堂了,炼钢了,房子也不建了。简直是……”
秦淦西说道:“爸,在这里说说可以,可不能和别的任何人发牢骚,哪怕是自认为是很朋友的人。平时多看报纸,学习首席讲话,遇到别人问话、套话,就用首席的话去回,保准没错的。”
何娟应道:“励国,我发现你上班以后的话多了很多,时不时有牢骚出来。你说你一个工人,干好自己的活就行,哪有这么多牢骚?那天晚上淦媛不是说了吗,十二中一个老师就是因为在办公室发了几句牢骚,马上被人检举了,现在还是右派,每个星期都要写检查。”
“淦西,我发现你在采访中回答的是头头是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秦淦西笑着说:“回答他们很简单,专业的用专业的知识回答,其它的用首席或学校提出来的精神回答。”
何娟点了点头,“这还真是一个好办法。看来我今后也要多背一些。”
秦淦西嘿嘿笑道:“千万不能背错了。宁愿少背一些,但一定不要背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