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山缓缓抬起眼皮,眸中神色淡得近乎透明。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个站在灯光下,周身散发着优雅高贵气质的男人。
安庭深,曾经可是天水市安家独一无二的公子。
他们之间仅有寥寥几次无关痛痒的碰面,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更何况安庭深与姬天赐关系匪浅。
此刻,客厅里耳尖的人隐隐约约能听到从浴室传来的水流声。
魏灵韵转过身,她的细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富有节奏的声响。
她侧身站定,眼神中满是傲慢,扫视着在场众人,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开口说道:“安总,考虑到我们未来或许会有合作,我就不跟你计较你的人深更半夜跑到我的地盘大吵大闹,还对我丈夫言语羞辱了。现在,请把她们带出去。”
她身着一身繁复奢华的米白色裙子,脸上挂着一抹笑容,长发之下,那种纽约上流社会特有的坦然与傲慢展露无遗。
这副模样,着实让人既心生厌恶,又忍不住暗自羡慕。
安庭深瞧都没瞧她一眼,只是眯起眼睛看向周南山,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平淡地问道:“我太太在这儿吗?”
周南山轻轻笑了一声,摊开双手,回应道:“既然她是你的太太,又何必来问我呢?”
安庭深盯着他看了片刻,随后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两个女孩,神色平静地问道:“你们是和她一道来的?”
两个女孩忙不迭地点头,像极了小鸡啄米,可在与男人的目光交汇时,又赶紧低下了头,嗫嚅着:“她……就在这个房间里。”
安庭深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地说:“不介意我带她离开吧?你一只手抓着如烟,另一只手还想抓住我太太,我怕你会应付不过来。”
周南山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冷酷笑意,满不在乎地说:“或许是她丈夫来这种地方,让她放心不下,所以才偷偷跟过来了……”
他声音低沉,还带着几分玩味,接着又说:“容辞想去哪儿,或者想留下来,当然是她自己的自由。”
安庭深瞥了他一眼,目光清冷又淡漠。
随后,他迈着大长腿朝着浴室走去。
磨砂玻璃门紧闭着,男人紧抿着嘴唇,低声呼唤:“容辞。”
里面的水流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传来女人温凉又平静的声音:“衣服湿了,请帮我拿一套过来。”
浴室里,容辞对着镜子,正用干净的毛巾擦拭着湿透的长发,她的脸庞有些木然,眼神略显恍惚,也不知道是因为淋了冷水,还是药效还没完全消散。
三分钟后,敲门声再度响起,她随手把毛巾挂在挂钩上,打开一条门缝接过衣服。
换上干爽的衣服,把半干的头发拨到一侧,然后打开了浴室的门。
此时已是初秋时节,她淋了冷水,还在冷水里泡了十分钟,现在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彻彻底底都是凉的。
男人那修长的身形半倚在那儿,神色一派淡然。
容辞刚打开门,两人的目光瞬间交汇。
容辞的脸色异常苍白,安庭深不禁皱了皱眉,一步跨上前,用手掌贴住她的脸颊,触手冰凉,他低声问道:“怎么这么凉?”
容辞注视着他,像是在审视,并未言语。
安庭深倒也不在意,脱下自己身上的西装,裹住她那单薄又冰冷的身躯,在她耳畔轻声说:“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容辞仰起脸望向他,问道:“你不打算跟我讲讲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语气平静,接着又说:“还是说,我该去问南山?”
他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语气温和又淡然地回应:“回去再说。”
容辞没有搭话,尽管不太明显,但身体还是有些无力地微微松懈下来,任由他揽着自己走出房间。
客厅里等候的众人看到他们出来,除了周南山眼神意味深长、不动声色之外,其他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两个年轻女人狠狠地瞪了一眼,脸上写满了厌恶和不屑。
魏灵韵依旧双手抱胸,那张精致美丽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波动,眼神流转一番后,最终移开了视线,显得冷艳又高傲。
见场面看似风平浪静,两个女人着急了,几步冲到安庭深面前,急切地说道:“安公子,周南山就在这儿呢,你倒是问问邓姐姐在哪儿啊,难道你不管邓姐姐了吗?”
另一个也赶忙附和:“我们已经通知姬先生了……”
她们满脸敌意地瞪着一旁的周南山,既带着几分畏惧,又隐隐有些得意,“他正赶过来呢。”
容辞神色平静地看着她们,语气温婉地开口问道:“所以,是你们叫我们过来的?”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漆黑的眼眸和眼神却让人不敢直视,尤其是那些本就心里有鬼的人。
“我们叫你,你会来吗?”
其中一个女人虽然心里发虚,但很快挺直了腰杆,嘲讽道,“你自己来这儿见谁你会不清楚?你可是有夫之妇,大晚上跑到这种地方见别的男人,合适吗?你不是向来以矜持端庄出了名吗?”
见容辞不吭声,两人愈发嚣张,“哼,你肯定知道邓姐姐在哪儿,还不赶紧把她交出来!”
容辞嘴角微微上扬,面无表情地笑了笑,说道:“这世上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也都有人失踪,难不成我都得知道他们的下落?”
“你……”
她们说不过她,又怕男人会偏袒容辞,气得用力跺了跺脚,转而面向低头凝视着容辞的安庭深,“安公子,你瞧瞧她……我们就说这事跟她脱不了干系。”
安庭深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随后对容辞说:“我们回去。”
“我可没说要回去,”容辞语气轻描淡写地回应道,“她们还没告诉我,到底是不是她们叫我来的呢。”
房间内安静得有些压抑。
“你又不是我们硬拽来的,腿长在你自己身上,凭什么现在反倒指责起我们了?”
“闭嘴。”
安庭深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他抬眼冷冷扫视过去,那眼神不发一语,却充满了无形的威慑力。
那两人肩膀微微一缩,满脸的不甘,可终究是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这时,安庭深的手机震动起来,他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紧接着迅速接听,问道:“什么事?”
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只见他的声音很快就沉重了几分,应道:“嗯,我知道了。”
简短交流后,他挂断了电话。
安庭深一只手搭在容辞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苍白的脸庞与自己对视,他的眼眸中透着暗淡与平静。
宛如大海深处阳光难以抵达之处,表面波澜不惊,深处却暗流涌动。
“容辞,”他开口问道,目光紧紧落在她的脸上,“你知道如烟在哪里吗?”
容辞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反问道:“我就该知道吗?”
安庭深的手劲不大,但足以让她无法轻易挣脱,他说道:“知道就跟我说,不知道就说不知道。”
“她肯定知道,”旁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她要是不知道,怎么会大半夜跑来见周南山?谁知道他们孤男寡女在一起能干出什么事?”
男人原本温和的声音此刻带上了几分严厉,一个眼神扫过去,“我已经说过让你们闭嘴。”
两人撇了撇嘴,满心不情愿地低下头。
安庭深垂着眼眸,目光牢牢锁定在她的脸上,“容辞,”他依旧语气平淡地说,“你晚上来这儿见周南山......”
“你应该问问她们……”
“没人强迫你,”他轻声说道,“要是你不想见他,骗你来又有什么用?”
容辞愣了一瞬,随后苦笑着,轻声细语地说:“好像真是这样,”她像是在对他讲,又更像是在喃喃自语,“所以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是我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她无法否认,自己确实是收到短信就来了。
只不过约她来的人并非南山……但从本质上讲,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容辞深吸一口气,然后平静地直视他的眼睛,说道:“你想问的事我一概不知。邓如烟和我无冤无仇,我没理由绑架她,也没参与绑架她。与其来质问我,倒不如多派些人去找她。”
她半闭着眼睛,伸手想要移开他的手,“折腾一晚上了,既然没我的事,就松开吧。”
她心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
邓如烟出了事,不管是因为他过去的感情,还是和姬天赐的关系,他都必然会插手,这一点她心里很清楚。
或许是今晚受了惊吓和冲击……虽说那熏香剂量不大,没对她造成严重伤害,可她还是觉得疲惫不堪、浑身乏力。
四周空旷又寒冷,凛冽的气息让她觉得格外清醒,此刻她只想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之后再慢慢梳理自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