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王灵妃已欢呼雀跃,喜极而泣了。
侍女奉茶退去后,李淳风也不嫌烫,端起桌上茶一扬而尽,突然站起,走到窗前负手而立。
看其胸膛起伏不定,显然此刻情绪极为激动。
陆恒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等待。
片刻后,李淳风幽幽开口:“师弟,你可知今日你辩经大胜,师兄有多开心吗?”
“看得出,”陆恒笑了笑,“师兄向来注重仪容,可今日连沾血的道袍都没换。”
李淳风道:“可是师弟你知道吗,我高兴的并非是道先佛后从此成定论,我高兴的是改变!”
“改变”陆恒若有所思,“师兄是说,原本注定的事情却发生变化了吗?”
“你果然知道!”李淳风陡然转头,目光炯炯盯着陆恒,“你对占卜一道一窍不通,但事事料得先机,如生而知之般,一直都很明确自己要做什么,得到什么。怎么做才会更符合你的预期!”
“我初以为,你就是师父招来的天行者,但只要是此世界之人,我都能占得你的跟脚,哪怕你来自两千年后,可惜,卦象显示你根本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在此世界没有一丝血脉牵绊,更无半点轨迹可寻。所以,你不是天行者!”
“我当然不是,”陆恒看向李淳风,“天行者降世,难道不是他寻求的改变吗?”
李淳风面色更加激动,道:“果然,连这你也知道!那你可知,我的恐惧和绝望是为何?”
陆恒幽幽道:“却是能猜到几分。”
李淳风瘫坐在椅子上,眼中露出无比的恐惧之色,声音颤抖道:“那一夜,我和师父奉旨推衍大唐国运,师父于算术一道已突破前人极限,而吾亦在占星之术上建树颇深。我们师徒二人推衍了大唐国运后,兴之所至,竟不惜耗费灵力,继续向后推衍,这一推,就是两千年!”
“我看到”
李淳风胸膛剧烈起伏,良久才闭上眼睛,惊惧道:“我看到此方世界,竟如泡沫般瞬间破碎,一切未来,到那一刻戛然而止!”
陆恒内心剧烈震动!
沉默良久,李淳风才缓和情绪,继续道:“我和师父不敢置信,连番推衍数十遍,用遍各种占卜之术,但均是此结果,师父发狂而去,而我在那一刻,道心已彻底毁了,自此一身修为不再有一丝精进。”
“我和师父害怕的,不是世界毁灭,我们害怕的是这一切真的只不过是一场虚幻,那么我们修行的道法,信仰的天道,是不是都是假的?”
“是不是连我们的存在,都是假的?”
李淳风脸上再次露出恐惧之色,颤声道:“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世间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陆恒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我也很想知道这一切是真,还是幻?”
李淳风看向陆恒,道:“可是你不是此世界之人!你做过的所有一切,在此世界其实根本就不该发生!”
“师弟,其实我已心死,我也活不到世界破碎的那一天,只是我不甘心,我很想知道,这方世界,真的是虚幻吗?而你所在的世界,是真实的吗?”
陆恒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想到自己所经历后世的一切。
那一切是那么的真实,可是眼前一切同样真实,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也不知道我的世界是真还是幻,”陆恒摇头,眼中迷茫尽去,他想到了自己体内的那枚真界种子,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但哪怕一切皆为虚妄,我也要做唯一之真!”
他看向李淳风,道:“师兄既早怀疑我是外界之人,为何不一来就拿下我,寻求真相?”
李淳风苦笑摇头:“我不敢!我虽更擅占星,但其实相骨之术也尽得师父真传,我一见你就看出,你表面惜命,但骨子里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人。我怕抓你,会适得其反,反而断绝了唯一的变数。”
“到后来,你修为增长飞快,我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更何况你本来就是极为谨慎之人。”李淳风打量一番陆恒,道,“师弟你此刻之所以肯和我坦诚以待,难道不是因为自信我已完全不是你的对手了吗?”
陆恒不可置否地笑笑,道:“说起来,我也得叫他一声师父”
李淳风见陆恒略过话题,摇摇头,道:“不必,我有两个师父,你拜入的,是我入道的门派。”
“那还好,”陆恒问道,“袁天罡想要穿越无门之门去后世寻求真相,他也是想要做出改变,为何师兄不帮自己的师父,反而帮我一个外人呢?”
“江河入海流,都是一汪水。”李淳风摇头,“我道门想要超脱世外,还需修至大乘之境,才能成就仙躯。如今末法时代,师父虽惊才绝艳,但也只是筑基有成而已,金丹都无望,如何面对这天地破碎的局面?”
“但师弟你就不同了!”李淳风看向陆恒,“你既自天外而来,想必也能离开此界,前往天外。你虽修真境界低微,但于肉身、武功一道,已不逊于练气修士,想必再进一步,必能打破肉身桎梏,进入全新的天地!”
“师父谋划再深,我也有迹可循,可对于你,我只能算到未来九个时辰。且你若修得算道遮掩天机,我恐怕连你一丝痕迹都算不出了。所以,我选你。”
“师兄难道没想过要我带你离开吗?”陆恒缓缓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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