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皆是漫无边际的虚无,谢四现在有些意识恍惚。
“这是,哪里?”
忽见眼前飞来一道青色的流光,在自己的身前欢快地转悠了数圈。
“好漂亮。”
如此清澈明亮的颜色,让身处于模模糊糊之中的谢四由衷的夸赞了出来。
不过她也只能说出这是漂亮的青色了,毕竟她实在是没什么辞藻。如果是徐林在这里,恐怕连这是什么品种的青色都能描述得清清楚楚吧。
青色的流光慢悠悠地向前方飞着,三步一回头,像是在等待谢四跟上。
谢四感觉自己没什么力气,只是一小步一小步地迈出,缓缓地跟在那青色的流光身后。
这可爱的小精灵想要带我去哪里呢?
隐隐约约能够听到有女人在歌唱,但离得太远了,谢四听不真切。
歌声背后还夹杂着一阵断断续续的乐器声音,可是谢四这辈子都没见到过什么乐器,她分辨不清楚。
那乐器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相当短促,完全不连续,夹杂着奇奇怪的金属碰撞声和机械杂音。但是那种滴答滴答,叮咚叮咚的乐声好似溪流婉转,水声潺潺,即便是那奇怪的碰撞声也显得自然和谐。
谢四因为焦急疲累而紧绷的身体在一瞬之中得到了治愈,身心彻底沉浸其中。
脚下的步伐,在不知不觉间就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靠近。
好难听,这女人根本谈不上会唱歌,简直是五音不全。
谢四觉得有些扫兴,唱得那么难听能不能就不要唱,平白破坏了那美妙的乐器声。
但是谢四没有想过,正是因为她不会歌唱,那么放声歌唱往往就需要更多的理由。她在为什么而哀歌呢?
“若梦是水中的月,
奈何水终将会枯竭。
你亲手挽了的心结,
何解?”
谢四看清了那个唱歌的女人,女人也看向了她。
“好漂亮。”
对面的女人一看就是大家闺秀。身着金丝白纹昙花雨丝晶裙,身披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头戴鎏金穿花戏珠步摇,扎了一个相当复杂的编发发型,令谢四不住的咋舌。
她不知道这叫个什么发型,但她觉得没有三四个丫鬟伺候个一两个刻钟,根本盘不出这么复杂的头发。
女人的面容白皙秀丽,五官精致小巧,看上去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只比谢四略高一点,面庞却是比她饱满得多,想必是营养上的差距。
明明看上去是个青春年华的少女,她那双深邃的黑眸却是那般地破碎,像是有话不尽的愁绪。
谢四觉得好笑,这般年纪的大小姐,多半也就只是些痴男怨女间的矫情事罢了,何必搞得如此苦大仇深。
与女人对视了几息,谢四羞愧地挪开了自己的目光。骨子里的自卑感,让她不敢直视这般光鲜美丽的富家小姐。
“好听吗?”
女人的怀里抱着个木质的盒子,那宛转悠扬的音乐声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谢四木木地点了点头,这是绝对的实话。
她猜想这或许是类似真理仪器或者是仙家法宝的贵重物,所以才能有如此神奇的力量。
听到谢四的夸赞,女人很高兴地笑了起来,视如珍宝地爱抚着手中的木盒,眼中宛若有一汪春水。
“这还是他送我的,我们两个一起手工拼出来的。”
呵,果然是这样嘛,原来是小情郎送的定情信物。这样的大小姐能惆怅的事情,也就只有这样的爱恨情仇了。
矫情!
“四娘,你难道不喜欢他吗?”
女人莫名其妙的问话让谢四愣怔了一下。
好久没有人称呼自己为四娘了,谢四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无论是拉斯还是徐林,甚至是仅有几面之缘的千知、春心、伊塔,都是用奇怪的昵称来称呼自己的。
上一次被人称呼为四娘,还是在黄府之中。
“谁?”
谢四本能地反问了回去。
“还能是谁,当然你的徐郎啊?”
喜欢吗?谢四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从客观的角度来讲,谢四对徐林的感情完全称不上是恋人间的喜欢。那只是一种在困顿中产生的本能依赖,想要寻求一根救命稻草,最终异化成了而今的亲昵关系。
“不知道。”
谢四很诚实,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觉得妻子不需要对夫君有什么喜爱之情,只需要保持忠贞就足够了。还真是病态啊。
女人听了谢四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是淡笑着盯着谢四,看得她整个人发慌,最后又把自己的头给低了下来。
哐当哐当。
女人迈步向着谢四走来,头上戴着的步摇发出激烈的碰撞之声。
谢四刚刚才被女人盯得低下头来,心中颇为不服气地对对方品头论足起来。
“切,还以为是什么大家闺秀。走个路让步摇撞那么响,真是不合礼数。”
但谢四也只是想了一瞬就不敢多想了。
女人直直地朝着她走来,温柔地托起谢四的手,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眼神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去。
“四娘,你喜不喜欢他不重要。但你要记得,他对你的喜欢,就像是喜欢一个漂亮好用的物什一样。”
谢四听到女人的话,惊讶地再次抬起头来,有诧异,也有不解。
“你知道返祖吗?人有很多的返祖本能,而男女之情,就是对于繁衍这一生物本能的返祖。”
女人娓娓地说道起来,“男人需要一个女人才能完成繁衍,女人只需要任意一个男人就能完成繁衍。”
“你在说什么?”
女人抚摸了一下谢四的脸蛋儿,试图安抚下躁动不安的小姑娘,笑着说道:
“所以男人在女人的精神和肉体之中,更想要占有女人的肉体。而女人相反,在男人的精神和肉体之中,更想要占有男人的精神。
你看那些女子不都是一口一个‘你爱不爱我?’,而男人呢,最为忌惮女人背着自己偷汉子。”
听着眼前的人这般赤裸裸地与自己谈论生物行为学,谢四不住地颤抖。
能够轻笑着说出这般血淋淋事实的人并不多,她见过的人中只有拉斯和徐林,他们没有任何作为人的羞耻之心,可以随便把赤裸裸的隐私拿出来作为理论分析拆解。
“徐郎只是把你看做美丽的物什喜爱着,就像是恋物癖一样,你不要对他有太多期待了。”
女人嘴角勾笑,像是蛊惑一样地向谢四叙说着她的结论。
“所以呢?”
谢四满不在乎地质问了回去,她又不是真的如恋人般,眷恋着徐林,那自然也不会对徐林要求太多。他只要能从行为上对她好,帮她去救回拉斯,那就足够了。